第24章 兴元罹难,春生备考(第6/8页)
作者:张步忠
兴元的葬礼简洁,但却不失庄严而隆重。进山的全体队友参加,肃东家出席并致悼词。大山和守信商量,请了一队僧人,在南庙为兴元和憨叔两位念经超度。另外拿出一部分公积金,加上队友们的捐款,接济其妻儿。活蹦乱跳的一个年轻人,突然间被天花夺去生命,全体进山的队友,乃至众多乡邻,都凄凄然而难以接受。整个年节,似乎都笼罩在苦愁的阴影之中。
兴元的离去,对于桂兰,那就是晴天霹雳,就是塌了天。然而,人在最无奈的时候,谁都得面对现实——哪怕它是最最残酷的现实——眼前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只能、也必须坚韧地活下去。
三年守孝期满,在守信和大山的撮合下,郝桂兰把四川跑山客吴兴水招赘到家里,一起搭伴过日子——多年来,吴兴水一直在子午道上跑乱;每次出山都在守信店里投宿。他和守信、大山、兴元都算得上熟悉的朋友,可谓知根知底——吴兴水寡言少语,整日价只顾埋头干活,养家糊口。他和桂兰生了四个孩子,日子和寻常人家一样,平平淡淡,其实并无多大差异。
五十多年过后,春生在外工作退休,终于有了机会回乡探望。那时候,吴兴水已经作古,桂兰嫂也住上了一砖到顶、水泥浇梁的宽敞新居。她虽然已经八十五六高龄,身板却依旧硬朗。满头的银丝,脑后挽一个小发髻。久经风霜的皱纹,因为掉光了牙齿使嘴巴内收而略显突出的下巴颏——岁月的刻刀,把她的容颜,雕凿得愈发的刚毅和柔韧。
桂兰嫂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把春生拉进家里。虽然整个屋子早就焕然一新,正厅的摆设却和兴元哥去世时几乎一模一样——正中一块双面玻璃镜框,镶嵌着兴元一尺多高的单人画像;供桌上摆放着兴元当年吹过的唢呐和竹笛,再往前是一尊黄铜打磨的精致香炉。
“春生兄弟,你是不是觉得嫂子活得太傻呀?”桂兰的性格还是那么直来直去,“我和老吴过活的时间比你兴元哥长得多,生的娃也比他多两个。可老嫂子我不知中了啥子邪,这一辈子怎么也放不下你兴元哥。几天不给他上香,不和他说话,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现在眼看着阎王爷就要招我去了,可我还是想着下辈子仍然和你兴元哥托生为夫妻……”说着,她捧起兴元哥的遗像,把镜框的另一面拿给春生看——当年春生用宣纸抄写的那首《跑南山》和兴元的遗像一起,镶嵌在同一个镜框里——虽然宣纸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发黄变旧,可折叠面向外的字迹依然历历在目:“任凭你走到天尽头,风筝线牵在妹妹的手;可记得那年明月夜,妹妹我和你拉过勾。”睹物思人——春生的眼前,又再现出兴元、桂兰二人,在炕头上一边用唢呐吹着“走西口”的调调,一边从自己生活的感受中,提炼着新歌词的场景。
春生拈起一炷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对着兴元哥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心中掠过一个念头,没想到杜边村这样的穷乡僻壤,居然还有如此痴情专一的女子。他转头面向桂兰嫂子说:“老嫂子,你这哪能是‘傻’呢?像你们这样情深意笃的伴侣,普天下究竟能有多少?——兴元哥今生有幸遇到你,他若是魂灵有知,早就该感谢上苍对他的恩赐和特别眷顾了。”
冯春生今年高小毕业。整个学期,学校都在组织毕业班紧张地复习、补课、备考。对春生来说,计划内那点课程,几乎不用费吹灰之力。他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该学什么知识,该看什么书籍,从容不迫地往前走。
期末放寒假前,他参加了全县的会考。考点设在三十里外的“树人中学”——这也是考生录取后准备就读的学校。本校两个毕业班七十余人,参加会考的大约六十人,带队的是春生早就熟悉、在初小时给他代了三年数学课的郑为民老师——郑老师在春生升入高小的同时,调到镇上的完全小学,继续担任他们班的数学课程教学。
发源于秦岭北麓的滈河和潏河,自东南向西北,弯弯曲曲流过几十公里,相汇后注入沣河。夹在两河“人”字形中间、蜿蜒隆起的高地便是神禾原。坐落于神禾原北侧、与其平行的是少陵原——因为诗圣杜甫曾在此地居留十年之久,人们为纪念他,在原畔斜坡上修建了一座“杜公祠”——该原亦因此而被叫做“少陵原”。夹在两原中间的潏河流域十分肥沃,汉高祖刘邦曾将此地封给他的爱将樊哙作为食邑——这个富饶的河川,因此而被世人称为“樊川”。出西安城南门,沿中轴线直走十公里,向东南一个转弯,一条宽阔的官道,一直伸向樊川的尽头。
“树人中学”建在少陵原南侧。杜公祠在上,校园在下——二者属于同一面原坡。无论从位置、交通、资源、人文等等方面来看,几乎都占尽了优势。
学校依坡就势,在缓坡上削出六个平台。中间一溜石砌的台阶主道,直达原坡中腰。主道两侧整齐地排列着五排教室。自下而上,前三排是初中部,后两排是高中部。石砌主道尽头最高处的平台中央,一座醒目的飞檐翘角、琉璃瓦盖顶的传统古式建筑,即是校园的核心建筑——学校教导处。教导处两侧门柱上,镶嵌着一副长长的木雕楹联:
历史传承文化复兴立德启智溯源流;
民族图存国家一统树人育才开新河。
教导处西侧一排环绕原坡的窑洞是教师宿舍、饭堂;东侧上下四五排更长的窑洞,为学生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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