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忆

    太监小心翼翼将翠云冠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的目光刚落在冠上，原本平和的神色突然僵住。他指尖颤抖着抚上翡翠冠身，指腹触到冰凉的玉质，眼神却渐渐飘远，像是穿透了殿宇，落到了二十年前的宫墙深处。

    “凤栖翠云冠……”皇帝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尾音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冠上的凤凰纹，“朕记得，这纹样……倒与当年宫里的旧物有些像。”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炭火噼啪声都格外清晰。老臣们心里都清楚，皇帝口中的“旧物”，十有八九与长公主安乐有关——二十年前长公主突然离京去南方行宫“为国祈福”，对外只说是陛下体恤妹妹，让她去江南调养，可当年的知情人都知道，那是西域遣使求亲后，长公主不知为何突然“染病”，皇帝才借着“祈福”的由头，让她暂避南方。

    “陛下，这冠上的凤凰纹是西域工匠特意雕琢的，说象征着吉祥如意。”西域使节没听出皇帝话里的深意，笑着解释，“若是陛下喜欢，西域还能再寻些好翡翠，给陛下再做几件珍宝。”

    皇帝回过神，眼底的怅然还未散去，却摆了摆手，语气恢复平淡：“不必了。这凤栖翠云冠做工精致，西域有心了。”他顿了顿，对太监说，“把冠收起来，按例赏赐西域使节。”

    虽依旧按规矩赏赐了使节，可谁都能看出，皇帝的兴致明显低落下来。他坐回龙椅，目光落在殿外飘落的雪花上，眼神里满是复杂。苏晟业站在人群中，心里咯噔一下——他曾听妹妹苏姜云提过，长公主离京那年，正是西域求亲最频繁的时候，如今皇帝对着翠云冠失神，怕是想起了当年的旧事。

    黎玄泽显然也察觉到了皇帝的情绪变化，他起身躬身，语气恭敬：“陛下，新春佳节，宫中暖意融融，不如让乐师奏些轻快的曲子，给陛下解解闷？”

    皇帝轻轻点头：“也好。”

    乐声响起，丝竹悠扬，殿内的气氛渐渐回暖。可苏晟业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仍时不时往存放翠云冠的方向飘，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显然，那顶翠云冠，让他彻底陷进了回忆里。

    三王爷见皇帝神色依旧恍惚，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他起身道：“陛下，臣听闻南方行宫近来修缮一新，不如开春后，臣替陛下去探望一番？也让那边的人知道，陛下惦记着行宫的修缮进度。”

    这话看似是说行宫，实则是在试探皇帝对长公主的态度。老臣们都屏住呼吸，连乐声都仿佛轻了几分。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必了。行宫那边有专人照看，你安心处理朝堂事务就好。”

    苏晟业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皇帝暂时不想提及长公主，三王爷这步试探，算是落了空。他转头看向黎玄泽，见对方眼神平静，显然也明白此刻不宜多提旧事，心里不由得佩服黎世子的沉稳。

    宫宴过半，皇帝忽然对苏晟业招手：“苏晟业，你在江南待了三月，那边的民生如何？百姓过年的物资都备齐了吗？”

    苏晟业连忙上前：“陛下放心，江南各府都备足了粮食和炭火，臣在嘉兴时，还见百姓们在街头挂灯笼、贴春联，年味十足。只是……”他顿了顿，斟酌着语气，“臣在江南时，曾听人说南方行宫附近的百姓，时常能看到行宫方向有梅花绽放，说那是行宫里面种的，年年冬天开得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