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红石榴号”

    夜幕降临，繁星如同打翻的碎钻铺满天幕。陈疆生用树枝在沙地上画沙画，歪歪扭扭的线条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你在画什么？”
    苏晴的声音混着风声。
    “有我在画你啊，你看，这是你的脸，小鼻子，小嘴巴，几只小枝芽是你的手……”陈疆生那笨拙的所谓话逗的苏晴哈哈笑，沙子钻进裤管也浑然不觉，直到陈疆生脱下外套替她系在腰间，温热的布料裹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月光下的吐鲁番盆地，苏晴枕着陈疆生的肩头睡着了。银白洒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陈疆生不敢动弹，任由手臂发麻，目光却忍不住一遍遍描摹她熟睡的轮廓。远处吐鲁番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沙漠里永不熄灭的星子，而他怀中的人，或许正是解开生命密码的那束光。
    …………
    第二天一早，朝阳把库木塔格沙漠染成蜜糖色时，两人就踏上了回程路。
    陈疆生本来还想着多休息两天，可架不住这姑娘归心似箭。
    巴郎子也只好遵命。
    回去路上，经过图河乡时，这段国道路况一般。
    土路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干瘪的杏子，车轮碾过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苏晴打开车窗，一股混合着果香与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浓得几乎让人作呕。
    “唔，怎么这么多坏水果掉在这？”
    “前面估计是个村子吧？”
    果然，转过弯真是一个村子，但眼前的景象让两人愣住了——村口的空地上，金黄的杏子堆成了小山，表层的果实已经发黑腐烂，嗡嗡的苍蝇群在上方盘旋，几个村民正用木耙将腐烂的杏子翻到沟里。
    “这是……”苏晴话没说完，陈疆生已经把车停在一旁。
    两个人这趟出来本来是做产品调研的，自然该看下这一路的市场情况，这么多杏子烂在地上，怎么也不对劲。
    苏晴拦住一位头戴花帽的老汉：“你好，我们是做电商的，你们这果子怎么都不要了？”
    老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好好的杏子，全烂了。”
    他用拐杖戳了戳脚下的烂果，“上个月就摘下来了，可联系了七八个车老板，都说冷藏车早被订满了。”
    陈疆生蹲下身子，捡起一颗还算完整的杏子。果皮上还带着新鲜的绒毛，果肉饱满，咬一口酸甜的汁水四溢。“这么好的果子，不能运出去太可惜了。”他看向老汉，“用普通货车运附近超市不行吗？”
    老汉苦笑着摇头：“试过了！前天村里凑钱雇了辆卡车，结果刚到鄯善县，车厢里的杏子全闷坏了。”他指着路边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车斗里还残留着腐烂的果泥，“自家的小三轮，来回一趟要两天，能拉的果子还不够油钱。”
    这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怀里抱着半筐完好的杏子：“爷爷，这老板又来压价了！说五毛钱一公斤全收走。”老汉的脸涨得通红：“抢钱啊！去年能卖五块！”
    苏晴翻开随身的笔记本，快速记录着：“运输成本高、冷藏设备不足、缺乏稳定销售渠道……”她抬头看向陈疆生，发现他正盯着远处山脚下的土坯房出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几间低矮的房子前，同样堆放着大量滞销的葡萄，藤蔓都已经干枯。
    “咱们去那边看看。”
    陈疆生抬脚就走。
    一进这边的土坯房，就发现这里的绿荫浓得化不开，苏晴踩着青石板路，指尖拂过藤架垂落的马奶子葡萄。紫玉般的果实蹭过她防晒衣的袖口，留下淡淡糖霜。
    两人客气的过来询问，一名卖葡萄干的老汉蹲在木箱堆成的小山旁，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像被烈日晒裂的河床。他枯枝般的手抓起一把无核白，未开口先重重叹气：“丫头，甜吧？可再甜卖不出去也没用噢。”
    两人踩着黏腻的烂果走进村子，家家户户门前都晾晒着皱缩的水果干——这是村民们无奈之下的补救措施。
    “新鲜葡萄根本卖不出去，只能做成干。可今年做葡萄干的太多，价格也压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