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石之心

    临江市，某处废弃地下防空洞最深层。
    湿冷空气裹挟着浓郁霉味与陈旧尘土，寒意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
    几盏功率不足应急灯悬在布满水渍混凝土墙壁上，光线昏黄。
    光芒艰难撕扯着粘稠黑暗，却也将地面晃动人影拉扯得如同鬼怪。
    这里，聚集了二三十道身影。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背负着截然不同过往。
    此刻，他们却共享一个身份——被不公现实碾碎的弱者。
    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面具，样式各异。
    有最简单白色塑料硬壳，也有涂抹着扭曲笑脸廉价纸制品。
    面具遮蔽了他们真实容貌，试图藏起最后一丝尊严。
    却无法掩盖那从眼洞中渗透出来绝望、痛苦，以及深入骨髓恨意。
    压抑到极致啜泣声，断断续续。
    有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愤怒低吼。
    更多是充满无力感喃喃自语，一遍遍重复着悲剧。
    这些破碎声音在空旷地下空间碰撞、回荡，谱写着一曲绝望哀歌。
    “我女儿……那个畜生……他怎么敢……”一个戴着咧嘴小丑面具男人声音哽咽，双肩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报警？哈哈……报警？！”旁边一个戴着纯白无表情面具女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凄厉笑声，那笑声撕裂空气，仿佛带着血腥味，“他们蛇鼠一窝！连案子都不给我立！不给我立啊！”
    “我丈夫……就因为挡了他们开发商财路……被活活打死……他们却说……说他是自己失足摔死……”另一个戴着哭脸面具人，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嫩肉，抠出血痕，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我不信！我不信！”
    每一句血泪控诉，都像一把生锈钝刀，在每个人早已千疮百孔心上反复切割、拉扯。
    他们是被社会齿轮无情抛弃零件，是被遗忘在阴暗角落积尘。
    他们痛苦如山，无人问津。
    他们仇恨似海，无处宣泄。
    就在这绝望几乎要凝固成毒瘴时…
    一直静立于人群前方最深沉阴影中那道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宽大到不合身黑色斗篷将他全身笼罩。
    兜帽边缘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线条坚硬、毫无血色的下巴。
    没有人能看清他面容。
    只能清晰感觉到，从他身上弥散开那种死寂般冰冷气息。
    那不是活人该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