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老品茶,石窖礼赞(第3/7页)
作者:张步忠
除了经营果园,村里还有两件大事需要瘿瓜爷牵头:萧老坟割下来的荆条,必须在两轮收割之间,把它一个个地编成担笼,供每家每户担土挑粪;进山割下来的细篾竹子,割麦打场之前,也必须把它扎成扫帚,供村里的四个打麦场扬场使用。这两项活计基本上属于村里的公益劳动,售价只收成本,他和徒弟、帮手,只能赚取一点微薄的、低于市场价的手工费。可他从不计较,依然干得兢兢业业,乐此不疲。
房后那片毛竹,他自收自用。平时编一些背篓、提笼、果篮之类的小物件。年节如果搞庆典需要,他会给村里编大灯笼,扎旱船,扎竹马等等——但是有一点例外——他从来不编祭祀烧纸之类的任何用品。
虽然已经离开庄稼地,但是如果拧皮绳、给骡马扎项圈、给牛车做轭头之类的活计,需要他指点帮忙,只要喜娃开口,他随叫随到,绝不含糊。
村里的许多年轻人,搭手帮他剪枯枝、摘果子、装车,作为一位慈祥的长者,他和蔼可亲,宽容厚道,在人们心目中,早就形成了很好的人缘。他更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尤其喜欢来园子里玩耍的孩子。果子下来,他那石桌上的竹篮子里,总会预备一些甜杏、蜜桃、沙果、李子等等的时令鲜果,不管谁来找他,他都会递上几个,哄哄孩子们的嘴巴。柿子长大尚未成熟,他早就用麻绳编好一个小网兜,砍一根长长的毛竹,把网兜绑在顶端。有孩子过来,就把竹竿递到手里,让他们去树上兜摘那些红红透亮的“旦柿”,提前享受软乎乎、甜滋滋的柿子。栗子开始炸裂,他会让孩子们到石缝中、草丛里,去寻找那些零散掉落的栗子仁,谁眼尖先捡到就归谁。
在孩子们眼里,瘿瓜爷就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些调皮的娃娃,甚至像摸弥勒佛的大肚皮一样,用小手捧着他那坠下来的大脖子肉瘤,嘴里不住地喊着“瘿瓜爷”“瘿瓜爷”——他不仅不恼不怒,两只眼睛还笑眯成一条细缝——这时便成了真正的弥勒佛。
冷七爷和冷八爷是一奶同胞。在整个家族里,他们俩分别排行老七、老八;但就同一个父母而言,七爷是长子,八爷是老二。冷家在村东城外的大槐树下,有祖传下来的庄院,弟兄俩虽已分家,至今仍然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
八爷从小顽劣,套不住笼头,没有学上像样的手艺,所以一辈子只能跑山背脚来养家糊口。七爷作为长子,被父亲强摁着头,跟随自己学艺,掌握了一手绝技,最终继承父业,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石匠。
村里南北两头公用的大碾盘子、四个场院碾麦脱粒的几十个碌碡、公房立柱下的柱顶石,村民磨面用的几十盘石磨——包括子午峪大水轮下的那副特制的精品磨盘——,各家盖房用的地脚石、门墩,槽上拴牲口的石桩,圈里喂猪的石槽,水井口的石护圈,院子里的捶布石,舂米打糕的石碓,家用砸蒜捣辣子的石臼……,凡和石头有关的家什用品,绝大多数都应该出自他们父子,或上几辈祖宗之手。
最令他们父子引以为自豪的两件活计都与肃家有关。
一件是肃家门前的那对石狮子。
那年,因为骡马惊厥,拉着沉重原木的一辆大车侧翻,砸坏了肃家门前原装的石狮。肃家需要重雕,已经买回上等的青玉石料,四处遍访却找不到合适的工匠。冷家父子作为石匠世家,关起门来策划良久,决定毛遂自荐,揽下了这桩风险极大的生意。
父子俩先把撞烂的狮子拼粘起来,量尺寸、画图样,分解琢磨各个细部的特征。然后找来两块普通的花岗石,比照原装狮子的尺寸模样,认真仿制,细细加工修改。成型后,把肃老太爷请到现场审视。老太爷端详许久,只说了一句:“总体形状和各个细部都还过得去,关键要在神韵上多下功夫。”
冷家父子听后暗暗叫绝:“没想到一个外行人,竟能作出如此精准的判断。”既然英雄所见略同,父子俩就把撞烂的原装狮子、花岗岩仿制品和青石料,一并搬到自家院里,日夜不停地开始雕琢。先敲出大样。然后由儿子负责身、背、腿、爪、肌肉、绣球等各个局部,父亲专门琢磨公母狮子的头饰和脸部表情。
长达一年的日日夜夜,仅粗石仿制品就打了两对,大改了两次,小修不计其数。成品打磨完工,爷儿俩专门请木匠、泥瓦匠做了一套门楼门框,把石狮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模拟现场,双双加盖一方红绸。摘了个吉日,恭恭敬敬去请肃老太爷过目验收。
肃老太爷揭开红绸,眼睛突然一亮。前后左右走动,从不同角度反复审视,又近前端详面部神韵表情。末了说了一段话:“雄狮威猛刚劲,筋肉迸射着力量;母狮威严端庄,坚毅中透出一丝母性的温柔。脚下的小狮子和绣球比例恰当——整体看,比起原装货并不逊色。我在原定合约价格上,给你们再加二十块大洋。”主人的肯定和褒奖,使他们悬了一年多的心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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