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日头渐烈，黑风寨的棉田已铺展开连片的绿——棉苗长到一尺高，枝桠舒展，刚打完顶的侧枝冒出新芽，像伸出的小巴掌；麦田里的冬麦抽了穗，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地垂着，风一吹就翻起金浪，再过半月就能收割。徐渭熊蹲在棉田垄间，手里拿着个陶壶，壶里装着草木灰浸出的肥水，正给棉苗“浇提苗水”——肥水顺着陶壶的细嘴滴在棉苗根部，既不会冲倒幼苗，又能精准施肥。

    “王老汉，提苗水要‘少浇勤浇’，每株苗浇半两就够，浇多了会烂根。”徐渭熊示范着倾斜陶壶，肥水在土面上晕开一小圈湿痕，“你看，浇完后在根部培点土，护住根须，天热时不容易旱。”

    北椋来的王老汉手里也拎着个陶壶，动作略显生涩，听了这话连忙调整力度：“徐小姐，俺记牢了！这岭南的天比北椋热，棉苗长得也快，俺们每天天不亮就来浇地，就怕中午太阳毒，把苗晒蔫了。”

    田埂旁的水渠边，秦山带着士兵和百姓们清理淤泥——初夏雨水渐多，水渠里积了枯枝败叶，水流变慢，若不及时清理，棉田和麦田容易积水涝根。“快把这根断木捞出来！”秦山扛起一根卡在渠底的树干，扔到岸边，“前面的渠段还有个淤塞点，你们跟着俺去清，务必让水流通畅！”

    王小二如今已是护田队的总队长，带着五十名队员分成三队巡逻：一队守棉田，防蚜虫复发；一队守麦田，防鸟雀啄穗；一队守水渠，防有人偷水灌溉。他骑着马，手里拿着玄铁连弩，见一个岭南小孩在麦田边追鸟，连忙喊住：“小娃子别跑太近！麦穗快熟了，踩倒一棵少一捧粮！”

    小孩停下脚步，指着麦田里的麻雀：“王大哥，它们吃麦穗！俺想把它们赶走！”

    王小二翻身下马，从马鞍旁取下个稻草人，插在麦田边：“用这个吓鸟，比你追管用！你看，稻草人穿着红衣，风一吹就动，麻雀以为是人，就不敢来了。”

    辰时过半，织坊的刘师傅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急色：“徐小姐！赵主公让您去织坊一趟！新扩的织机都装好了，可织工不够，五十台新织机空着一半，西域商人订的两百匹提花布快赶不上交货了！”

    徐渭熊心里一紧，把浇肥的事托付给王老汉，跟着刘师傅往织坊赶。织坊已扩建完毕，新织机整齐地排列在东侧厂房，玄铁轴泛着冷光，却只有二十几个织工在操作，剩下的织机旁空无一人。刘师傅指着堆在角落的棉布订单：“伊思哈的商队订了一百匹葡萄纹提花布，阿罗憾订了五十匹棉桃纹布，还有江南来的绸缎商订了五十匹靛蓝粗布，都要在麦收后交货，现在织工不够，就算连轴转也赶不及！”

    赵珣正在织坊的账房里翻看订单，见徐渭熊来，递过一张纸条：“这是莫贺报来的适龄女子名单，岭南各个山寨有一百五十个年轻媳妇愿意学织布，就是没经过培训，得尽快教出来。另外，北椋商队的徐旺捎信说，他们派了二十个熟练织工来支援，明天就到，你安排一下培训的事。”

    “好！”徐渭熊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让刘师傅挑十个老织工当师傅，每个师傅带十五个新织工，分两班培训：上午学穿经线、踩踏板，下午练提花技巧；北椋的织工到了，让他们带最难的葡萄纹提花，保证十天内让新织工上岗。”

    织坊外的空地上，莫贺已带着十几个岭南媳妇在等候，她们手里拿着木梭，好奇地打量着织机。“徐小姐，俺们都想学好织布，织出好看的布换钱，给娃买新衣裳！”一个叫阿翠的媳妇攥着木梭，眼里满是期待。

    徐渭熊笑着递过一本《织机入门手册》：“别着急，先学基础的，把经线穿对、踏板踩稳，再学提花。刘师傅会教你们，认真学，不出半个月，你们就能独立织布了。”

    巳时，互市点传来热闹的喧哗声——江南绸缎商沈万堂带着商队到了，马车上装着精致的绸缎和瓷器，车帘上绣着“沈记”的商号，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徐旺陪着沈万堂，正在棉布区挑选样品，沈万堂手里拿着一匹靛蓝提花布，摸了又摸，连连称赞：“这布比江南的粗布细腻，比蜀锦耐穿，俺要订三百匹，其中一百匹织上‘山水纹’，俺们江南的富户就喜欢这种花纹！”

    赵珣闻讯赶来，与沈万堂寒暄后，敲定了交割细节：“沈掌柜，三百匹布分两批交，麦收后先交一百五十匹，剩下的一个月后交；每匹布换江南的瓷器二十件，其中一半要饭碗、菜碟，另一半要花瓶、瓷瓶，俺们岭南的百姓和商铺都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