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结局

  紧接着，一股微弱到近乎虚无、却熟悉得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
  冰魄寒意，如同沉眠地底的泉眼被惊动，极其缓慢的、艰难的……从那空洞最深处……弥漫开来！
  不是幻觉！
  这股寒意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刻入骨髓的印记——谢砚之！
  【青……黛……】
  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碎片，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如同穿过万载冰封的叹息，轻轻拂过她死寂的识海。
  沈青黛的呼吸瞬间停滞！残存的右眼猛地睁大，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狂喜而收缩！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砚之？！
  他没有彻底消散？
  他的魂火……竟然有一丝最本源的东西……被那“归墟之种”发芽时形成的奇异通道……
  或者说，被深渊烙印与她自身融合后形成的“虚无空洞”……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保存了下来？！
  “呃……”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前的皮袄，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从矮凳上栽倒。
  那股微弱的寒意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激动，轻轻波动了一下，带着安抚的意味，随即又沉寂下去，如同耗尽了力气。
  【……很累……别怕……我在……这里……睡会儿……】
  意念碎片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微弱、模糊，带着深深的倦意，随即彻底沉寂。
  只有那股微弱的、源自心口空洞的冰魄寒意，如同沉睡的脉搏，极其缓慢地、持续地……证明着那一点星火般的存在。
  不是完整的他。
  甚至可能永远也无法恢复。
  只是一点残存的烙印，一丝微弱的本源，如同风中残烛，寄居在她心口这个由深渊、龙脉、守护意志共同造就的奇异“空洞”里。
  但这……足够了。
  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堤坝，从沈青黛残存的右眼中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她冰冷的脸颊，砸落在紧握的拳头上。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三个月的死寂，三个月的空洞，在这一刻被这微弱到极致的寒意刺破。
  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混杂着巨大悲伤与失而复得的……巨大疲惫。
  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夹杂着风雪。
  老张头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满脸焦急：“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脸怎么这么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沈青黛脸上汹涌的泪水，看到了她死死按在心口、指节发白的手，更看到了她眼中那三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剧烈翻涌的、如同死水被投入巨石般的……情绪！
  “丫头？”老张头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
  沈青黛抬起泪眼朦胧的右眼，看向老张头。
  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极其沙哑、破碎、却带着一丝微弱生气的音节，艰难的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冷…”
  老张头浑身一震！
  虎目瞬间瞪圆！
  不是身体冷！
  是心口！
  是哪里传来的……寒意？！
  他猛地一步上前，布满老茧的大手想也没想，直接覆上沈青黛按在心口的小手。
  入手一片冰凉刺骨！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从她身体内部透出来的、一种带着奇异属性的……冰寒！
  “他……”
  老张头的声音抖得厉害，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狂喜在他眼中炸开，“谢小子……他……？”
  沈青黛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抓住了老张头粗糙温暖的大手，如同抓住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泪水无声地流淌，沾湿了两人交叠的手背。
  炉火噼啪。
  帐篷外，暴风雪依旧在肆虐，鬼哭狼嚎。
  帐篷内，一片死寂被打破后，是更深的寂静。
  沈青黛蜷缩在铺着厚厚皮毛的矮榻上，裹紧了老张头又给她加盖的狼皮褥子。
  身体依旧冰冷，心口那点微弱的寒意如同沉眠的冰种，再无动静。
  但有什么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老张头盘腿坐在火炉边，默默地添着牛粪饼。
  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带着刀疤的脸，明暗不定。
  他不再追问，只是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眼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言。
  敬畏，悲悯，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日子在鹰愁崖呼啸的风声中，又滑过了一个月。
  沈青黛依旧沉默，但身上那股沉沉的死气消散了许多。
  她开始走出帐篷，更多时间坐在崖边那块巨石上。
  不再是空洞地望着远方，而是微微垂着眼，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心口的位置，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偶尔，她残存的右眼中会闪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老张头看在眼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不再刻意避讳，有时擦拭他那把宝贝腰刀，会故意拔高嗓门，对着北风嚷嚷。
  “谢家小子！你丫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赶紧给老子滚回来！别让丫头整天替你操心！这北风喝起来都没滋味了！”
  每当这时，沈青黛按在心口的手指会微微蜷缩一下。
  有时，心口那沉寂的寒意会极其微弱地波动一丝，如同沉睡的人被噪音打扰，不耐烦地翻个身。这细微的变化，只有沈青黛自己能清晰感知。
  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会短暂地掠过她的唇角，又飞快地隐去。
  北境的春天来得迟，却也倔强。向阳坡的积雪开始消融，露出地下深褐色的冻土和顽强冒头的、嫩绿的草芽。
  这天清晨，沈青黛像往常一样，坐在崖边石上。
  晨光熹微，给苍茫的雪原镀上一层淡金。
  风依旧冷，却少了刺骨的凛冽，带着冰雪消融的湿润气息。
  她摊开枯瘦的手掌，一片晶莹的雪花旋转着，轻轻落在掌心。
  冰凉，瞬间被体温融化，留下一小片湿润。
  ……下雪了……一个微弱到如同错觉的意念，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谢砚之特有的、冰冷中带着点无聊的腔调，毫无征兆地拂过她的识海。
  沈青黛的指尖猛地一颤！
  残存的右眼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又猛地按向心口！
  不是错觉！
  那股沉寂的寒意……刚刚……主动传递了一丝意念？
  虽然微弱，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疲惫，但那是清晰的、属于谢砚之的意念！
  不再是沉睡的波动，而是……苏醒的迹象？
  巨大的冲击让沈青黛一时失语，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那点迅速消失的水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击着心口空洞的边缘，带来一阵闷痛，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生机。
  “丫头！看！快看那边！”
  老张头粗豪的喊声带着惊喜从不远处传来。
  沈青黛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崖下向阳的缓坡上，大片积雪消融后露出的深褐色冻土中，一簇簇不起眼的、细小的紫色花朵，正迎着料峭的寒风，颤巍巍地……绽放开来！
  那是北境苦寒之地最早报春的花，没有名字，当地人叫它“风骨草”。
  花瓣细小，颜色也是寡淡的紫，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硬生生顶开尚未完全融化的残雪冰碴，在冻土上铺开一片倔强的、充满生机的紫色。
  在晨光的照耀下，这片新生的紫色，如同破碎大地上愈合的第一道伤痕，微弱，却无比坚定。
  沈青黛残存的右眼，静静地望着那片在寒风中摇曳的紫色小花。
  心口深处，那股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寒意，似乎也被这盎然的生机触动，极其缓慢地、温柔地……流转了一下。
  风掠过崖顶，卷起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带着雪沫，也带着远方冻土新生的、微涩的草叶气息。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按向心口，而是伸向崖下那片倔强的紫色。
  晨光落在她枯瘦却不再死寂的指尖，也落进她唯一明亮的右眼深处。
  那里，冰封的湖面下，终于有了一丝极淡、却真实流动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