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送她上路

  下第一场雪时，清骊出了月子。
  云漪这小姑娘很是争气，虽说早产，后劲儿却足，刚满月身量就追上正常满月的婴孩了。
  清骊对此很是欣慰，忍不住感叹自己会生，也感叹真不愧是他的种儿。
  宋翊时常会在清骊跟前守到天亮，当然，柳院的丫头妈妈们隔个三五天就要沉睡一夜。
  宋文砚这个月一直未现身，那样重视子嗣的人，硬是没来看女儿一眼。
  新来身边伺候的小翠性子懦弱，本是国公府买进来被人挑剩的小丫头，平时更不敢像墨娟那样满府跑着打听消息。
  故而清骊也不知宋文砚这段时日在忙些什么，连个影子也看不见，只能按着心里的打算，耐下性子等待动手的机会。
  大夏国嘉钰八年的初雪下了足足两日，雪停那天，清骊接到消息，让她找个借口出府一趟。
  刚出月子的妇人能出去干什么？
  好在清骊眼下在西院有什么想做的，已经不太在意二夫人的看法了。
  一是因巫术符布这事，二夫人本就心亏，不会在明面上找清骊的过错。况且宋敏之夫家一团乱麻，是真的要死人了，二夫人每日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捞出她的好女婿，不让她的独女成为寡妇。
  二是清骊也不愿意再去看那张表面良善，惯会背地里使刀子的婆母。
  所以只给院里奶妈妈和管事的房妈妈交代了些缘由，就说出去散散心。
  此次出行不是柳院备的马车，两个牵马的家丁也不像出苦力的，清骊心里知道这些都是谁吩咐的。
  于是便只带上小翠一人出府去了。
  马车在京城里走了半圈，渐渐越走越偏，最后竟是要出城去。
  小翠胆小，在车厢里紧张道，“五奶奶，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外头赶车的马夫不会是坏人吧？”
  清骊始终合着眸子，“别慌，带你出去逛逛而已。”
  小翠看着主子悠然的模样，又默默闭了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了。
  清骊道，“下去吧，到地方了。”
  小翠咬着唇，攥起拳头一提气下车去了。
  刚一落地，这丫头眼睛差点瞪出来，嗓子里死命憋回去的尖叫将她闷得脸色发红。
  十一上前拉了一把僵住的小翠，让出地方。
  宋翊目不斜视地盯着马车，上前道，“出来吧。”
  清骊动了动，伸出手臂扶住车门，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扯到怀里，随后稳稳地被抱到地上。
  宋翊低头询问，“行了如此多的路，累了吧。”
  清骊先是打量周遭，是一处偏僻的院子，不过修得倒是精美，像是富人家用来在山里避暑用的。
  “还好，马车还算稳当。”
  “那必然要稳，赶车的可是京城的驯马高手，若是出了差错，我要他半条小命。”
  清骊瞥了他一眼，没和他回话。
  一旁的小翠大气不敢喘，清骊过去拉了她一下，“别怕，跟着我就行。”
  小翠点点头。
  清骊又转身问，“到底是什么事？”
  “不是说要给你送礼吗。”
  “我人已经来了，礼呢？”
  宋翊过去揽着人往院里走，“急什么，我可是准备了许久，你一定会喜欢。”
  清骊将小翠留在一进院，自己跟着一行人走到后罩房，宋翊打开最后一间门。
  扑面而来一阵恶臭，让人忍不住皱眉。
  宋翊道，“将里面的人带出来。”说完扶着清骊退至院当间坐下。随后两个黑衣人压着一脏粉衣裳女子出来，又将人绑了扔到地上。
  清骊看过去，这人蓬头垢面，满脸血污，一时间没认出来。直到这女子抬起头，她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思绪浮现。
  而这女子先是看着宋翊，脸上缓慢露出惊恐，然后又朝男人身边的青衣女人看去。下一瞬，这女子突然朝着她剧烈挣扎起来，清骊吓得一震。
  这粉衣女子正是宋文砚苦苦寻找的苏瑶娘。
  苏瑶娘很快又被死死按着，口里吱吱沙哑的干吼，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清骊正被身侧男人安抚，她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实在多余，清骊虽在柳院里，却能猜到许多事，例如宋翊不会放过伤他子嗣的人。
  这段时间她对宋翊小意温柔，几乎不曾忤逆他，偶尔耍小脾气也只在男人的容忍范围内，既不越界又能勾得人心痒难耐。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如今终于等到了。
  宋翊轻声说着，“这人就是陷害墨娟的罪魁祸首，心肠狠辣嘴里没一句实话，当初在庐中明明是个死了丈夫的，却设局诓骗宋文砚。”
  “宋文砚也是个蠢货，轻易上钩了不说，还将人带回来，不分是非祸害自己的后院。”
  “所以，我便命人拔了她的舌头，每日还要挨上二十荆鞭，一月里一天未断，每次看她活不下去了，就给她灌了吊命的汤药，让她能一直这样享受。”
  宋翊话音刚落，地上的苏瑶娘又挣扎起来，脸上除了疯狂还有清骊看不懂的，好像是蒙冤人才该有的愤怒。
  但宋翊却不给清骊思索的时间，问道，“清骊，想怎么结果了她？”
  想起墨娟的死，清骊自然生不出恻隐之情。
  她又确认一遍，“证据都全了？”
  “错不了，苏瑶娘早就记恨墨娟对她恶语相向，又计划着让你孕中出事，这才铤而走险。”
  清骊点点头，“我就不亲自动手了，劳烦你的人。”
  淡雅明丽的小妇人如此说完，宋翊瞬间从眸子里迸发出巨大的爱慕与欣赏。
  宋翊声音似有几分愉悦外露，“好！小乖，我这就让她上路。”
  清骊没走，只是转过身，听着身后锋利的刀子划过皮肉，随后是奄奄一息的挣扎。
  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包括她的心。
  不等院子里收拾完，清骊就在宋翊的半拥中回到一进院。
  小翠还在瑟瑟发抖，清骊看见后于心不忍，浮出些悔意。本以为这丫头能近身伺候应是宋翊安排的，这才顺势将人带了出来，却没想到似乎并非如此。
  这时宋翊又在清骊耳边说，“小乖莫急，等着，我去给你收个人。”
  清骊意味不明，只见一个黑衣人拉着小翠走到偏厢，敲了敲门。
  下一刻，偏厢里便走出一个黝黑干瘦的男子，小翠一见这人，顿时扑上去相拥而泣。
  清骊听不见那处几人在说什么，宋翊解释着，“那是亲生的兄妹。”
  “早年他二人父母双亡没银子安葬，哥哥卖到煤窑当白工等死，妹妹做了下人，如今我将人捞出来，作为报答，他们便会奉献自己的一生。”
  清骊自以为对于宋翊这人有些了解，现在看，怕是冰山一角都不到，蓦地生出一丝后怕，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回去国公府之前，宋翊不舍极了。
  一会儿说着别走了干脆住在这里，一会儿又说为了以后的长久还是回去吧。
  清骊兀自听他在那里说着，没做反应。
  最后真要走时，这男人握着她的手说，“宋文砚我也记着呢，小乖无需轻举妄动，再脏了你的手。”
  清骊浑身战栗了一瞬，道，“我记得了，你在外头行事也谨慎些。”
  宋翊贴近了笑，“多谢小乖的嘱咐，我自是记在心里。”
  清骊颔首，随后被抱着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