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尾声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过去了。我在小镇的生活，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转机——从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小镇，现在，带着教书的妻子、两岁多的乖巧的儿子和不少的家什离开了小镇，离开了我青春的记忆和身边耳熟能详的小镇；也离开了小站。刘强的生活，离我远了……等我再次回到小镇，来到小站，时光已经又过去两年。我是以刘强表哥的身份出现的，在易伯伯家里，和已经离休几年的陈站长，还有青工小杰坐在一起，就着山区特产花生米喝着小酒，聊着最近几年发生在小站的故事。

    易伯伯满脸通红，额头上三条蜡黄的皱纹明显地横在那里，上下扭动着，嘴角还残留着被咀嚼成碎片的白色花生末，语气低沉……

    他说：“刘强回到小站，是我们的众望所归。老陈退休了，他顶起了小站站长的职务，我们也掺和着，把小站搞得风生水起的，大家都对小站的未来松了一口气……

    “唉！那天晚上，我和他说好了的，来我这里喝酒吃饭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没来，说是前几天连天下雨，去看看上游出站的隧道口被雨水冲过的情况——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那可恶的泥石流，就真的那么巧合，突然铺天盖地而来。我们在站上的人听到轰隆隆的一阵震天动地响动后，很多人都争相跑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隧道出口右侧的半边山都塌了下来，铁路路基被乱石、泥土、树木盖去了一半，大伙正在吆喝着用铁锹、箩筐清理着被覆盖的铁路路基……经过几个小时的清理，在过水沟的侧边，人们发现了被埋在凹陷的泥土里的刘强。刚来小站参加工作不久的轻工小杰，和他一起去查看险情，差点一起被淹没在里面……多叫人心酸的一幕啊！‘是刘强站长，我看见他们出站台的，说是过来看看这边隧道口塌方的情况！唉呀！这怎么得了哦！我们的好站长呢！’有人在吼着，有人在哭着……小站的天顷刻间翻了似的！”

    说到这里，易伯伯已经泪流满面了。陈站长也在用纸巾擦着泪水，顺手给易伯伯递过来一叠纸巾，安慰着他：“老易，快别说了！这么好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谁都心疼啊！天哪！怎么这样呢？早知这样，我就不该去动员他回来，这么年轻！这么有为！呜！呜！我的老天爷呀！”

    小杰作为那次泥石流事故的幸存者，也给我们回顾了当时那个恐怖的场面：

    那天晚上，我被刘站长叫上，一起去站台口察看隧道出口那边的情况。

    几天来的周边强降雨，把整个小站笼罩在浓云之中。漆黑的夜，站台周边几盏稀疏的路灯，显得灯光微弱。风，呜呜地吹着，带着一丝丝凉意。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沙沙作响。强哥手中的手电筒射出一道强光，照着我们俩，一前一后行进在铁路路基边的小路上。我跟在后面一边信步走着，一边停顿，观察着隧道口左面山崖边的情况。那大山水从山崖上几个被冲坏的缺口倾泻而下，带着渚黄的泥土、石块，不断地涌下来。

    泥石流舍己救人图

    突然，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强哥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不好！是泥石流来了！快……”他大喊一声，反过身子，两只手将身后的我用力猛地一推。我顿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身体不由自主、踉踉跄跄地似乎飞过了铁路，跌落在路基外面的涵沟边。几乎一瞬间，汹涌的泥石流如猛兽般从悬崖的缺口奔涌下来，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地、不断地填满了铁路路基临山一边的涵沟，并不断地向周边奔流而来……

    等我回过神来，向泥石流奔突而下的路基对面望去，看见强哥被厚重的泥土、乱石块夹杂着的泥石流瞬间掩埋，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惊恐地呼喊着：“强哥！强哥！”但声音被泥石流铺天盖地而来的狂暴声所淹没……

    “我好没用啊！被他救了，面对他的遭遇却无能为力！想起刚参加工作，来到车站时，他对我的百般关心和照顾。想起他对我的好，我真的感觉没有脸面给车站的上上下下一个更好的交代啊！我怎么报答得了他对我的这么大的恩德呢？！”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好任由我眼角的泪水不断地向下滑落。小杰也还没有从沉重的悲伤里醒来，他埋着头一直在那里哭泣着……

    我在悲痛和困顿中度过了迷迷糊糊的一夜。第二天一早，我没有惊动两位伤心的老人，我带着小杰和票务刘姐那已经长得和成人一样高的儿子团团一起，爬上了巍峨的鸡公山之巅，来到一棵高大挺拔的柏树前。小杰泪流满面地跪在那墓碑前，口中念念有词，为刘强的新坟烧纸，点香，祭拜这位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