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反击
作者:雨酥酥
“周氏将她送回兰溪,对周氏来说影响最小,一了百了。”
“但万一流言传到奚氏,一个被三爷瞧上却又被周氏送回兰溪的女子,别人会怎么想她?”
“到时候别人一句‘周三爷不要她了’便能将未嫁的她逼死。”
“终究是一条人命。”
她言语停顿,李蕖便适时接话:“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闺誉于我等女子而言,堪比命重,您有此番担忧,能理解。”
海氏妇没想到李蕖这般好说话,立马滑跪到地上哀求:“三夫人仁善。”
“我来府上并未跟我那侄女儿见面,如今先舔着脸求您。”
“求您容她一条活路,给她个妾位,随意将她丢在院子的哪个角落,也好过让她就这样死去。”
“此来,一可彰显您身为大妇的贤德之名,二来救人一命也是善举!”
“我替我那死去的兄长,谢您大恩。”
她说着便对李蕖拜下。
李蕖任由她拜:“奚表妹的亲事,听闻是我二嫂在负责,此事你我擅定,是否不妥?”
海氏妇直起身子用帕子沾了沾脸颊。
“事急从权,此事我可给侄女做主。”
“只要三夫人同意,侄女那儿我能说动。”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蕖靠在椅背上:“奚表妹烈性如此,若不听您的劝,你我擅自决定的事情,岂不成了笑话?”
“且,能名正言顺做她主的父母嫡亲长辈都不在。”
“我之愚见,二嫂得其母之托,有权处理此事。要么请二嫂来做主,要么征得奚表妹同意。你我擅定,终究不太合适,”
海氏妇闻言便接:“那不如请令柔来,听她如何说,毕竟是她自己的未来。”
“嗯。”李蕖无不同意。
老太太遂让人扶起海氏妇,让荣嬷嬷亲自去带人。
周斓见状忍不住明夸暗讽:“三弟妹虽然出身差些,但心胸开阔,仁慈善良,有大妇之姿,我辈楷模。”
李蕖笑着看向周斓:“谢大姐夸赞。”
周斓见李蕖不痛不痒,翻了一个白眼。
老太太不理会两人,跟海氏妇说话。
至奚令柔被请来,已一炷香功夫。
美人肩若削成风姿绰约,泪睫沾湿楚楚可怜。
进门恭敬的给众人行礼。
海氏妇见其这般模样,想要上前搂着她,又碍于扬面踌躇,最后只露出担忧心疼的神情望着她。
老太太赐坐,她在海氏妇下首的位置上落座半臀,拘谨小心。
落座之后,其抬眸跟海氏妇对视一眼,姑侄情深。
李蕖率先开口:“奚表妹如今被流言所累,非我们所愿。”
“现,令姑母想要为奚表妹求得妾位,奚表妹是否愿意?”
奚令柔闻言垂眉,眼泪簌簌的落,委屈至极。
“此事说来乌龙。”
“三表哥只是护我一次罢,如何就传出这般流言?”
她用帕子捂住眼睛:“我何其无辜?”
海氏妇倾身看似劝奚令柔,实际是说给李蕖听。
“我知你无辜,为妾亦委屈你,以你的容貌和家世,该是为人正妻的命。”
“眼下还不是流言所迫?”
周斓看戏不嫌热闹大:“说不定不是流言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奚令柔慌忙抬头看向李蕖,急急解释:“三表哥和三表嫂鹣鲽情深,都是流言,真的都是流言。”
“三表嫂,您千万不要多想。”
“我至府上多日,至始至终都未跟三表哥说过一句话,只他护我这一次,我们才有了交集。”
周斓好笑:“我三弟性子冷淡,从不会随便护一个女人。”
“这……”奚令柔的脸上染上红晕,躲过李蕖的视线。
水到渠成的话题,海氏妇跪地仰头看着李蕖:“三夫人,令柔何其无辜,流言起自你周氏,她就是个受害者。”
“否则以她的容貌家世,岂会与人为妾。”
“便是贵妾她都当得。”
言下之意,在扬众人都听得明白。
奚令柔羞愧不已,连忙起身去拉海氏妇:“姑母胡说什么话,您快起来。”
她自始至终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为妾的话,只言说自己无辜。
让人觉得若不善待她,便都在欺负她。
周氏这般家族,欺负她一个亡父女,传出去好听?
她在道德绑架李蕖,想要李蕖将她想要的结果主动喂到她嘴中。
期间还不忘恶心李蕖,言语模糊周缙对自己的心意。
她努力的想要将海氏妇拉起来未果,便跪到海氏妇身边,拿帕子拭泪:“我便是去死,也不愿行那让三表哥和三表嫂夫妻生隙之事。”
海氏妇闻之,心疼的将奚令柔搂入怀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言去!”
“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娘考虑考虑。”
“她好容易挨过丧夫之痛,难道还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海氏妇说着看向李蕖:“三夫人,令柔纯善淑和,您便容她一命吧。”
“姑母不可……”
姑侄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将事情摆在李蕖面前。
李蕖看着被海氏妇搂在怀中的奚令柔,端起茶盏,眼神对上海氏妇。
“她为流言所困,毁了闺誉,余生无望,想要求死。”
“如今,愿意顺从流言所指,与人为妾,好好活着,是这个意思吧。”
海氏妇强调:“令柔身份样貌在此,为贵妾也使得。”
“姑母!”
海氏妇斥奚令柔:“如今你不嫁,难道真要行那寻死的不孝之事!”
奚令柔似是无可奈何,痛苦不已的伏在地上,肩膀抖动:“是我命苦罢!怨不得旁人。”
李蕖轻啜一口茶:“女人被流言裹挟,是一件令人闻之痛心的事情。”
“但,今日二位既然求到了我面前。”
“我回去后,便下帖请三婶进门,同三婶言说两句,争取为奚表妹求得贵妾之位。”
伏在地上的奚令柔猛地抬头看向李蕖。
海氏妇一时转不过来弯。
李蕖放下茶盏,深深靠在椅背上。
她的视线落在奚令柔的身上,是自上而下的俯视。
什么流言?
不就是舆论战。
谁请的水军多,谁就能占上风。
破此局,并不难。
“什,什么意思?”海氏妇先打破安静。
奚令柔怔怔的看着李蕖,忍不住膝行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蕖的裙摆:“三表嫂什么意思!”
徐嬷嬷皱眉出言:“表小姐您失礼了。”
奚令柔现在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
她想到李蕖言语中的可能,便觉得浑身发冷。
李蕖垂眉平静的看奚令柔。
奚令柔死死地抓着李蕖的裙摆不放松,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可见:“你什么意思!”
“应你所求,按照流言所指,给你求个做妾的机会。”
奚令柔迫不及待的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什么流言!”
徐嬷嬷见奚令迟迟不松开李蕖的裙摆,上前掰开奚令柔的手,顺手狠狠一推。
“自然是‘表小姐同见小爷两情相悦,在周府内院门处卿卿我我有失体统的事情被三爷撞见后,三爷责罚了见小爷,二夫人强送您回兰溪。而您不甘同见小爷劳燕分飞,自戕闹事,还不惜让丫鬟出言污蔑三爷看上您,将事情闹大求以回周氏同见小爷永不分离’之事!”
她可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妄想给三爷做贵妾,她也配!
*
奚令柔被推搡的双手按在地面。
乌发散乱胸前身后,她胸脯剧烈起伏。
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恐惧。
表姐没有说错,她就是奔着登堂入室,取而代之来的!
什么独宠?
只是挑剔的男人暂时的驻足罢了!
她只要挑起他们夫妻间的矛盾和猜忌,这男人定会挪开只注视那平民女的目光,发现她奚令柔的好!
她都成功了!
她成功利用一个个看似不经意的事情,制造了一个‘那个男人心中有她’流言。
只要流言在那平民女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只待她利用流言得到名正言顺留在他们生活中的名份。
她便会有无数的机会不停的制造内外矛盾,离间他们夫妻二人。
她要他的正妻之位!
只有她和他的孩子才配这南地至高无上的权势。
这南地也只有周三爷配得上她!
现在,那平民女竟釜底抽薪,反用流言污她!
流言猛于虎!!
*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就是李蕖的反击。
抽薪止沸,从根源解决问题。
让你没流言可依。
再反过来让你尝尝被流言逼迫的滋味。
李蕖察觉自己奶阵袭来,想到自己待了许久,便起身给老太太行礼:“娘,玺哥儿差不多要饿了。”
“奚表妹同见弟情深似海,我见心怜。”
“这个忙我一定帮,回去便写帖子请三婶上门撮合。”
“若是没事,儿媳便先告退了。”
老太太端茶:“让荣嬷嬷送你。”
荣嬷嬷应下。
李蕖又跟周斓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朝外走去。
周斓见奚令柔半点用没有,很是失望,懒懒瞥了一眼奚令柔。
李蕖至门边,徐嬷嬷红果等人上前给李蕖穿斗篷,戴幂篱。
奚令柔从地上爬起来,面向李蕖质问:“三表嫂,你怎敢用流言污我清誉!”
李蕖微微抬头,方便徐嬷嬷给她整理脖颈位置的斗篷。
她很平静:“奚表妹,没有证据的话,我可视你此言为污蔑。”
海氏妇也起身,她忍不住插嘴:“治中肖大人的夫人她们都听到……”
李蕖:“听到奚表妹的丫鬟说‘三爷看上了奚表妹’?”
“只奚表妹的丫鬟一人这般言论,有何人作证?没有人作证的话,纯属污蔑无疑。”
海氏妇不放弃:“如今外面流言四起,好多人都这般说!”
“怎和我来之前听到的流言不一样?您要不现在再出去听一听。”
李蕖一条条将她们的路堵死。
奚令柔蔻丹鲜艳的指甲陷入掌心。
她想到她跟周见那纨绔子弟传出‘两情相悦’的流言,她便反胃恶心!
她乱了阵脚对李蕖道。
“三表哥对我有意,你却用流言陷我跟周见有情!”
“三表哥知道定会对你生厌!”
“为妇贤德大度为本。”
“三表嫂,您不若成全三表哥的心愿,还能得三表哥一声贤惠的夸赞。”
徐嬷嬷替李蕖穿好斗篷,拿过幂篱往李蕖头上戴。
李蕖直接讥讽:“你羞不羞?”
奚令柔胸脯起伏越发剧烈,脸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得,通红滴血。
她不相信事情发展到了眼下局面!
这平民女好大的胆!
她质问:“得罪奚氏,你可想过后果!”
徐嬷嬷系好幂篱带子退下。
李蕖抬手轻轻撩起幂篱上的轻纱,看向奚令柔。
“敢算计我周氏,你们奚氏可想过后果?”
奚令柔瞳孔一缩。
她身后的海氏妇瞬间脸色发白。
主位上的老太太挑眉,眸中不自觉有一丝笑意渗出。
周斓觉瞥了李蕖一眼,厌恶她这样子。
李蕖放下撩起幂篱的手,对着上座老太太行了一礼,双手抓住斗篷的边缘,两只胳膊微微交叉,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荣嬷嬷为她打帘子,徐嬷嬷扶着她朝外走。
奚令柔踉跄起身要追,被海氏死死抱住。
奚令柔知道她现在不该再废话,而是应该想办法破局。
可是有些话就是不吐不快。
奚令柔扬声:“你可为他考虑过分毫!”
“你一人能为他生几个儿子!”
“又如何能保证自己生的儿子一定能顺利长成,可继承他的……”
海氏妇一把捂住了奚令柔的嘴巴。
奚令柔一把拽开海氏妇的手。
“爱他便该为他多着想些!”
“我保证不会跟你争什么!”
“更不会让我的孩子跟你的孩子争什么!”
“三表嫂!”
“与其日后让你掌控不住的人进门,为何不能是我!”
“我保证听你的话,唯你马首是瞻!”
李蕖的身影已在帘外。
奚令柔见帘外的身影顿住,眸中瞬间涌上希望。
岂料听到周见那令人厌恶的声音。
“可是三嫂?”
*
门外廊下。
周见站在一块木板上,木板用粗绳吊在扁担上,扁担由四个人抬着。
他胸前还吊了一根棍子,搭在在腋下。
便这样由人抬着来回移动,颇为滑稽。
李蕖问:“你怎么了?”
“嘿,还不是三哥打了我板子,走不了路了,才想出此法。”
“不妨碍我出门斗鸡听戏。”
“不给能三嫂行礼,还请三嫂见谅。”
他笑的春风得意。
“弟弟才知奚氏女为了我,闹出好一番笑话。”
“不过三嫂放心,我已写帖递送给河洲各大世家,言明我同奚氏女两情相悦,于院门内私会被三哥撞见,三哥打了我的板子的前因后果。”
“如今我和奚氏女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我总要对她负责。”
“我跟我娘说要娶她,可我娘说她名声已毁,为妾都不配进门,我特来找大伯母帮我游说……”
“啊!”门内突然传来奚令柔一声尖叫。
然后便是海氏妇惊慌的喊:“令柔。”
“表小姐!”丫鬟仆妇惊呼。
奚令柔声音扬起:“我同见小爷清清白白,见小爷毁我闺誉,便是逼我去死,呜呜呜……”
海氏妇:“老太太在呢,定会为你做主。”
屋内一阵喧哗,李蕖同周见告辞,迈步离去。
她破了套自己的局,之后之事,自有老太太坐镇。
*
一路至芳华苑,李蕖又热了一身的汗。
取下身上的幂篱斗篷,简单用热巾清洗之后,李蕖接过正珍娘怀中的孩子,抱着坐到榻上。
解开衣裳,她熟练的将有些胀的奶送到孩子嘴中。
小家伙嘴触到饭碗,便开始狼吞虎咽。
莫约酉时翠果回来,李蕖正在书桌上写帖子。
她兴高采烈的到李蕖身边禀事。
“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回家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奴婢的娘咬耳朵。”
“奴婢娘又跟她搭伙做事的婶子咬耳朵。”
“那婶子又……”
新舆论在至亲好友之间,秘密裂变覆盖,便能渐渐地将府中之前的舆论慢慢洗去。
李蕖:“可叮嘱注意事项?”
翠果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吧,可不敢风口浪尖张狂犯忌。”
李蕖写好帖子,放下笔,吹墨迹。
“阿全那边情况如何?”
“奴婢便是等哥哥那边消息,才回来的晚了。”
“奴婢的哥哥说,她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重金在戏楼茶馆买了那什么‘广告’。”
广告言的就是徐嬷嬷之前说的流言内容。
出现的人名自然不是真人。
奚令柔用西姑娘代替,其余人用东南北代替。
再请一二十个水军在台下鼓鼓风,广告暗喻之事便张扬开来。
“现在河洲城恐怕没人不知道奚表姑娘和见小爷的事情。”
李蕖:“可被人发现痕迹?”
“按照夫人吩咐,掩了真容,变了声调,请的该溜子在前行事,奴婢哥哥在后观望,查不到奴婢哥哥头上。”
李蕖将帖子给翠果:“送去三府给我三婶。”
不管老太太最后如何决策奚氏女的事情,她要将自己的态度摆出去。
她要告诉众人,她不好欺。
奚氏女如今面临的困局,便是她的反击。
今日周缙未归,李蕖处理了奚氏女之事,不忘去周缙面前刷存在感。
她给周缙写了一份信。
‘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
暗喻,她怕他被别人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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