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卖2
作者:杨六六
角落里传来嗤笑。是个穿着半旧罗裙的女子,眉梢眼角带着股疏离的媚,正是当年名动京都的花魁苏绾。“公主说得轻巧,我们这种人,除了卖笑,还能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嘲,像根针,扎得周围的公主们又低下了头。
姜缪走到苏绾面前,目光坦荡得像正午的日头:“苏公主在楼里待了五年,见多识广,该知道这世上的活法,不止一种。”
“哦?”苏绾挑眉,“难道公主要教我们去考状元?”
“考状元未必是体面事,卖笑也未必是龌龊事。”姜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用自己的本事换饭吃,和农夫种地、书生抄书,没什么不同。”
苏绾的笑僵在脸上。
“我在南楚的时候,见过很多女子。”姜缪的目光飘向窗外,像落在很远的地方,“有人用一个馒头换一夜,有人用半块饼换条命。我母亲总说,别觉得自己低贱,你觉得自己值钱,才真的值钱。”
她看向苏绾,忽然笑了,那笑意里带着历经风霜的通透:“你琴弹得好,画也画得妙,这些本事,不是为了讨男人欢心的,是为了让自己活得体面。你若想靠琴技吃饭,我给你搭台;若想继续卖笑,我也不拦你。”
“只是别忘了,”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钟,“没人能让你低贱,除了你自己。”
大堂里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苏绾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三日前,宋墨让人传话,说“过几日会有人来盘下这楼,你且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她只当是又来个想立牌坊的贵女,此刻才懂,那目光里的坚定,不是装的。是从泥里爬过,还敢相信能开出花的韧。
“我留下。”苏绾站起身,罗裙扫过地面,带起的风里,竟有几分释然,“但我只弹琴,不陪酒。”
“好。”姜缪笑了,那抹笑里带着释然,像雨后初晴的天。
其他女子也纷纷应和,有的想学算账,有的想学刺绣,原本死寂的月满楼,忽然有了生气。赖嬷嬷指挥着仆妇给她们收拾房间,苏绾坐在琴前,指尖落下的调子竟少了几分靡靡气,多了几分锋芒。
起初是零星的几个,后来越来越多。那个打翻茶杯的高个女子红着眼眶道:“我……我想学算账,我爹以前是账房先生,我看过他记账。”
“我想学琵琶。”
“我想学画。”
声音越来越多,像破土而出的芽,带着生生不息的劲。赖嬷嬷擦着眼泪,给她们分笔墨纸砚,苏绾坐在琴前,指尖落下,流出的《平沙落雁》里,竟没了往日的靡靡气,多了几分辽阔。
姜缪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那一百两银子,花得值。
太后的祭奠文书送到侯府时,姜缪正在教公主们认字。“安”字刚写了一半,赖嬷嬷拿着文书进来,脸上带着惊惶:“公主,礼部说……别忘了去宗人府查往届卷宗。”
宗人府。姜缪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像个没说出口的疑问。那里存放着姜国历代的秘辛,包括十四年前——母亲被送往南楚的那一年。
“我去。”她放下笔,指尖的墨痕印在“安”字的最后一笔上,像颗未干的泪。
宗人府的档案室比想象中阴冷。老御史领着她穿过一排排书架,空气中的霉味呛得人咳嗽:“永乐十四年到二十八年的都在这儿,公主慢慢看,老奴去给您端点热茶。”
永乐十四年。姜缪的心跳得飞快,指尖抚过标着年份的木牌,忽然觉得那冰冷的木头下,藏着母亲的呼吸。
她从最新的卷宗看起,一笔笔核对祭品清单、礼乐流程,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最上层的架子。那里放着永乐十四年的卷宗,灰扑扑的,像只蛰伏的虫。
直到月上中天,老御史打着哈欠离开,她才搬来梯子,颤巍巍地够下那本卷宗。纸页一触即碎,字迹模糊,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录——某月某日,太后赏赐某官绸缎;某月某日,祭祀用了三头牛。
翻到一半时,她的指尖忽然顿住。有几页被人硬生生撕掉了,边缘参差不齐,像被野兽啃过。而那缺失的部分,恰好是母亲被送往南楚的那几个月。
是谁撕的?为什么?
姜缪的后背沁出冷汗,忽然想起石头带回的话——母亲当年曾给姜国送过密信,说南楚宫里有北狄的人。难道这卷宗里,记着密信的下落?
“公主,该走了。”赖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催促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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