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对我好些

    “殿......"我急忙咬住朱唇，将"下"字咽回喉间。目光急急在人群中搜寻阿姐的身影，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她那份机敏。
    "卿的签文是‘淑德’。”他指尖轻点我腰间玉牌。
    我隔着累丝金凤面具偷觑他，抿嘴一笑：“妾身......会尽力当得起'淑德’这二字的。”
    笙箫声歇，乐工们垂手侍立。但见圣上率先除下面具，露出那张因酒意微醺的俊颜——眼角笑纹里还沾着细汗，九龙金冠的缨络随喘息轻轻摇晃。
    “她晕过去了！”沈小炎扬声高呼。我们兄妹配合得宛若双生。
    当我假作昏厥跌入圣上怀中时，阿姐已灵巧如游龙，转瞬便解了我鬓边的累丝金凤步摇。青丝如瀑倾泻而下，逶迤缠绕在圣上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袖间，恰似金线河漫过御苑的九曲玉栏。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启明帝的脸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发间的香味，他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我看着他的嘴唇，我们离得如此之近，一低头，他就能吻上我。
    “你一定要对我好些。”他提醒我。
    “你是圣上……”我不可置信地说。
    “你已经承诺了好好待我。”
    “我不知道是您，圣上。”他温柔地把我扶起来，拥着我来到窗边。他打开了窗子，冷风呼啸而进。我晃了下头，让我的头发随风飘动。
    “你是惊吓过度，昏过去的吗？”他问我，声音很低沉。
    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是因为太过惊喜。”我喃喃道，声音甜美得如同纯情少女。
    他弯头亲吻了我的手，然后站起来，大声道：“现在开始晚宴！”
    我望向阿姐，她正卸下那副累丝金凤面帘，眼底浮动着沈氏嫡女特有的神色——那种让父亲在朝堂上无往不利的、让姑母稳坐中宫二十载的算计。
    鎏金面帘在她指尖轻晃，恍若又一层画皮，其下藏着的才是用胭脂写满野心的真实模样。待我凝眸细看时，她却已勾起菱唇，朝我绽开个教司坊最当红清倌人都自叹不如的曼妙浅笑。
    启明帝朝中宫娘娘张开龙纹广袖，娘娘即刻自鸾座起身，唇畔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仿佛她很高兴看到自己的丈夫和我调情。
    但当启明帝转头和她一起离开时，她稍作停留，用她那双眼睛意味深长且狠厉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在和一个朋友诀别。
    “我希望你早点儿从头晕中恢复，晴儿。”但她语气温和，“也许你应该去你的房间里休息了。”
    “我想她是因为没吃东西所以有点儿轻微的头晕，”沈小炎插话，“让我带她去晚宴吧。”
    云英上前。“圣上摘下面具时，可把她吓坏了。谁曾想到那是圣上您呢。”
    启明帝笑了起来，显得很愉快，所有人都笑起来。
    只有皇后听到我们三个违背了她的命令：尽管她已经明确表过态，我还是要去赴宴。她思量着我们三个的实力。
    我可不像无权无势的柳依依任人宰割。我是西域人，并且西域家族的人抱团发力。
    “来吧，晴儿，和我们一起去用膳吧。”王后说，这虽然是一个邀请，却丝毫没有温度。
    宴席未设尊卑，羽林将士与诰命夫人杂坐于八仙桌旁。崔侍郎作为东道，与圣上分坐太极方位，中宫娘娘居震位，余者皆随意落座。
    兄长拽我袖角逼坐其侧，阿姐却将我夫君唤去巽位，明里暗里绊住他的注意。抬眼正撞上圣上灼灼目光，我忙垂眸盯着面前越窑青瓷盏里打旋的茶沫。
    阿姐右手边是太原王氏的嫡长子，兄长左侧挨着都察院赵御史家的姑娘——那丫头死盯着我裙裾上御赐的蹙金绣，活似要从中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证据来。
    宴席方散，崔侍郎便邀众人移步花厅听曲。
    阿姐拽着我的云袖疾步下楼，赶在圣驾之前占定靠粉墙的湘妃竹榻。待圣上经过时，我们齐整地福身行礼，他便顺势坐在那张空出的青玉席上，招手唤我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