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祭拜

  待到暮色四合，林府热闹了起来。
  这是林虞重生后头回与全家同席。
  四方桌上，林康正端坐上首，陆氏与林康平分坐左右，林虞几人也依次落座。
  待林菀来到的时候，正看见林虞一身月白底绣银丝缠枝纹的袄裙。
  发间那支珍珠步摇正随动作轻晃，莹润的南海珠在灯下此刻泛着柔光，衬得人如玉琢。
  林淮玉拉着林淮州，津津有味地追问着此次剿匪的事，时不时还发出一声惊叹。
  林康平在一旁听着，满眼含笑地为林虞夹着菜，林虞也巧笑嫣然地接过，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林菀藏在袖中的手顿时捏紧两分。
  林淮玉与林菀不一样，他出生没多久，崔锦梅就被林康平“处置”了。
  在林淮玉的心中，自然对这个亲生母亲没有多少的感情。
  反倒对林淮州这个兄长很是憧憬，所以看见林淮玉这般围在林淮州的身边，林菀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在此前，都是放在林菀的身上的。
  就算林虞回府，但她性子沉闷，又不敢与人多说话。
  特别是林淮州也在的时候，林虞更是害怕的不敢抬头，生怕哪句话说错惹得林淮州皱眉。
  而林菀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既能逗得林康平和林康正开怀。
  又能做的林淮州乖巧的庶妹，更是林淮玉依赖的长姐。
  林菀看得出林虞眼睛里的渴望，她可是一个嫡女，却那样小心翼翼。
  甚至在林菀看过去的时候，林虞还会将头错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每到这时，林菀心底便会涌起隐秘的快意。
  嫡女又如何？
  这林府上下的目光，终究只追着她一人转。
  所以下午翠云告诉她，如今林虞和林淮州已经能够自然相处的时候，她还不太相信。
  但现在看来……
  林虞抬眼便见林菀僵在门边，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林虞毫不在意，笑容更深：“二妹妹站在门口做什么？快坐下来，刚刚父亲伯父还在商量淮玉入国子监的事。”
  说着，林虞有意无意将鬓边一缕碎发拢在耳后，手指正好略过头上的钗环。
  珍珠钗环穗晃动，更衬得林虞的脸明媚娇艳。
  林康正见林菀进来，眉目舒展，朝她招了招手：“阿菀，来坐。“
  林淮玉已探过身子：“姐，怎的才来？“
  “许是前几日着了凉......“林菀以帕掩唇，声音轻软似柳絮，“原想小憩片刻，不想竟误了时辰。“
  她执起酒盏，朝林淮州盈盈一拜：“还未贺兄长凯旋，是阿菀失礼，该罚一杯。“
  林淮州看见林菀，就不由想起林虞对他说的那番话。
  捏着酒杯的力度紧了两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自家人不讲虚礼。“他淡淡摆手，眸色深了几分，“用饭吧。“
  林菀柔顺应声，眼尾却不住扫向林虞发间。
  这套珍珠头面必是侯夫人所赠。
  呵，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刚送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戴在头上。
  嘴上还装模作样说要退婚，背地里…不还是做着讨好侯夫人的举动？
  林菀深吸几口气，才维持住面上的平和。
  闻言，林康平刚想关切，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康正抢先。
  “原来是这样，也不怪你，你身子骨向来弱些。”
  林虞端详着林菀苍白的面色：“二妹妹既不适，怎不请府医瞧瞧？“
  “劳大姐姐挂心。“林菀浅笑，“已大好了。“
  她话锋一转：“方才听大姐姐说……是在议淮玉入国子监的事？“
  “不错。“林康平捋须颔首，“淮玉年近十五，该去正经进学了。“
  林虞垂眸不语。
  入国子监无非恩荫、举荐、捐监三条路
  淮玉资质平平，林家又无荫职。
  至于捐监……
  林康平一直表现的很是清贫。
  就连地方做官的时候，大多都是许晚意自掏嫁妆去做些人情往来，好让他一副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模样。
  现在哪里来的银子，去帮林淮玉捐监？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林康平对着一旁默不作声的陆氏举杯。
  “这还要多亏大嫂相助。”
  他转头示意，“淮玉，你也敬你伯母一杯。”
  林虞不由望向陆氏，只见她也不扭捏，仰首饮尽杯中酒，面上竟无半分波澜。
  酒杯落案的瞬间，陆氏目光恰与林虞相接，又旋即移开。
  林虞心中那抹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起。
  按林康平的意思，捐监的钱应是陆氏所为，她虽是兄嫂，但毕竟与林淮玉是隔着的。
  但她…既无割肉的痛色，又看不出是被逼妥协。
  实在是…太平静了。
  “说起来，大姐姐也到了及笄的时候呢。”
  林菀轻柔的声音响起，林虞顺着往了过去，正对上林菀的眸子。
  林康平恍然拍额：“瞧我这记性！“他轻拍林虞手背，眼底泛起怀念。
  “若是晚意瞧见阿虞这般模样……“
  话尾化作一声叹息，席间霎时静默。
  “大姐姐回府后还未祭拜过母亲吧？”林菀忽然柔声道，“不如趁及笄礼前，我陪姐姐去上炷香……也好让母亲安心。”
  “好啊，如此甚好。”林康平满脸欣慰，似是对林菀的举动很是满意。
  随后又转头对林虞，“改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明日吧，阿虞，你看如何？”
  林虞顿住，前世也有这一遭。
  那时她因落水之事对林菀心怀愧疚，父亲便提议将林菀记在母亲名下，好抬她的身份。
  可那是她临出嫁前的事，如今竟提前了这么多？
  林虞垂眸掩去眼底波澜。
  这一世，因着她的举动，有些事果然已不同了……
  就是不知林菀在此时提起，又是所求为何。
  林虞正出神，忽听林淮州道：“不如我赔……“
  “你明日随我进宫。“
  不等林淮州说完，林康平不容置疑地截断。
  “流匪虽剿了大半，但仍有余孽未清。虽说这事急不得，陛下也指了人去寻踪迹，但你也要主动些才是。
  林虞视线中，放在腿上的手忽被另一只手覆盖。
  她抬眸，恰迎上林淮州忧切的目光。
  林虞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等的就是对方有所动作。
  只要有动作，就会有破绽。
  现在既然对方已经敞开门，她又怎么会退怯？
  林虞唇角绽开明澈笑意：“父亲说的是，女儿也觉得甚好。”
  “阿兄不必担忧，阿虞和二妹妹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