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想来是后悔了

  林淮州沉默地听林虞讲完前世种种。
  就在林虞忐忑，不知这样离奇的事，他究竟会不会相信的时候。
  哪里想到林淮州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死后，你如何了？”
  “我…”林虞一噎，随即眼眶便红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缓下情绪，林虞扯出一抹笑，错开林淮州的目光。
  “我…为你们报仇了。”
  沉默。
  林淮州一言不发，只看着林虞强撑起的笑脸。
  假的…
  若真的像阿虞说的那般，痛痛快快的报完仇。
  阿虞又怎会是现在这般踌躇、尴尬、自责的表情。
  他的阿虞…也死了。
  自从许晚意病逝，林虞走丢后，林淮州便不回家了。
  对于林康平和林康正，若说不怨，那是假的。
  毕竟如果不是林康平在外养妾室，而林康正又不问缘由地硬按着许晚意的头，喝下那碗妾室茶。
  他的生母怎会郁结于心，一病不起？
  他的胞妹又怎会流落在外多年？
  但母亲和大舅舅对他从小的教导，也让他无法对进府的林菀生出更多的恨意。
  尤其是，在他看见林菀瑟瑟发抖躲在林康平身后的模样。
  父亲的错…不该由一个幼童承担，更何况，她也是个无法选择就降到着人世间的孩子。
  若不是那外室这胎怀了男孩，估计要东躲西藏一辈子，注定抬不起头。
  可没有想到，他的退让和理解，却铸成了阿虞一生的痛苦。
  “那…父亲是真的，还是他被林菀蒙蔽…”林淮州声音苦涩。
  林虞哑然。
  在刚刚的讲述里，林虞刻意没有将林康平毅然决然地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这件事讲出来。
  她能看出那时候林康平那时的痛快，就好像被压了多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
  从那一刻她就知道，什么父女情分，都是不存在的。
  可…林淮州不一样，他是切切实实长在林康平身边的。
  林淮州出生的时候，正是许晚意和林康平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是被小心呵护着长大的。
  他对林康平即使有怨，也始终忘不了小时候父母的对他的疼爱。
  林虞心中天人交战，她知道这件事只要说出口，林淮州日后必然要面对父子决裂的一幕。
  伤心痛苦是必然经过，但…她不能保证再次之前，林淮州刻意伪装起所有的情绪。
  亦或是为了求证，而去试探，导致打草惊蛇的后果。
  所以林虞犹豫片刻，在林淮州期待的目光里，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虞能明显感受到林淮州刹那的失落。
  但她必须说下去，“阿兄，是我愚笨，在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是外嫁女，而你自请脱离族谱。”
  “那时我已困在后宅，消息闭塞，只知道是父亲告发，其余的…再不知了。”
  林淮州静默无语，眼睛盯着虚空一点，林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须臾，林淮州握住林虞的手。
  郑重道：“阿虞，不管如何，今生阿兄一定会护好你。”
  林虞倏地抬起头，声音颤颤：“你…真的相信我的话？”
  林淮州苦笑，若是旁人说，他定是不信的。
  但他这次剿匪回来后，眼睁睁看着林虞宛如脱胎换骨。
  又听着她提前拆穿林菀上元节时候的计谋，这不信，也是要信的。
  顿时他也彻底明白了，林虞刚刚为何要做出一番恋恋不舍的模样。
  “你要让侯夫人和林菀都觉得，你对谢璇余情未了，再加上侯夫人现在也没有任何动作，你是要逼得林菀做出下一个举动？”
  看林虞点头，虽心中震惊，但林淮州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阿虞，确实长大了。
  “可是，这样也把你卷了进去！若是谢璇最终妥协，侯夫人真的来家里下了聘礼，你该如何？不行！”
  林淮州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就见林虞朝他安抚一笑，满脸狡黠：“狗急跳墙，自投罗网。”
  *
  永昌侯府。
  侯夫人端坐书房黄花梨案前，算盘声打得噼啪作响，蓉妈妈站在一旁，时不时地看向侯夫人阴沉的脸。
  “呵，侯爷宴客欠下醉仙阁三千两，西院那几个贱人添置头面又划走两千，府里上下开销，加上人情往来，加起来竟然有八千…”
  “他们真当我是变戏法的吗！整日坐在这里，就能变出钱来！”
  侯夫人看到最后，“啪”的一下，将算盘摔在案台上。
  蓉妈妈连忙拿出一盏燕窝，送到侯夫人的面前。
  “夫人消消气，好在现在世子已经长大了，前儿个还立誓要在春闱摘得三甲，专程给您挣脸面呢！”
  “方才老奴见世子下学，劝他歇歇脚，他连头都不回，直说要去温书……”
  听罢，侯夫人胸口起伏稍缓。
  可刚舒开的眉头，又骤然拧紧。
  她接过甜白瓷盏抿了口燕窝：“别又借机提那庶女进门的事，便是祖宗保佑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有小厮来报。
  侯夫人略一抬手，小厮立马上前，躬身道：“夫人，林大小姐身边的翠云求见，说是带了主子的亲笔信，定要亲手交给您。”
  侯夫人听见这话眼睛一亮。
  林虞身边的？
  想必是上次她与林虞说的那番话有效果了！
  蓉妈妈也在旁开口：“估计是林大小姐想通了，给您示好呢。”
  侯夫人虽没有说什么，但得意地深吸一口气。
  她就知道，这丫头怎会真舍得与世安断了干系？
  “快传！“她抚平袖口褶皱，唇角噙着胜券在握的笑。
  可那笑意在读完信后寸寸凝固，到最后拿着信的手，甚至都有些微微发抖。
  世安挨了打？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被林虞兄长林淮州打的？！
  怪不得刚刚蓉妈妈说世安头都不回，原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不敢回头！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证明的，林虞还是在意谢璇。
  若是真的毫不在乎，不会差贴身丫头来送这封信给她。
  林虞在示弱。
  所以…不能着急。
  她缓缓吐出口气，将信笺仔细折好。
  既然这丫头先露了怯，往后自有拿捏的时候。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现下就想去寻谢璇的冲动。
  好半晌，才挤出一抹笑。
  故作云淡风轻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动了些口角，阿虞也太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