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织网开始

  三天后的深夜，还是京郊那处破败农家院。
  篝火重新点燃，烧得比上次更旺，火光跳跃，映着屠狼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明暗不定。
  他身边多了两个陌生面孔，气息更沉，像是藏在鞘里的刀，只偶尔露出一丝寒芒。这两人地位显然更高。
  陈望亭依旧裹着那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踩着点到了。
  “陈大人，消息呢？”屠狼直接问，少了试探，多了些不耐烦。
  陈望亭没立刻搭话，先扫了一圈，在那两个新面孔上停了停，才慢悠悠从怀里摸出个更小的蜡丸，随手抛了过去。
  “东西在里面。”
  “京畿大营最近确实动了，规模不大，换了批旧炮。”
  “神机营那边，倒是新到了一批改良过的火铳，听说打得更远，威力也大了。具体地数和图纸，我暂时搞不到。”
  “不过，这份是最新的营防巡逻路线和换防时辰表，应该够你们用了。”
  屠狼旁边一个脸色更阴沉的汉子上前，接住蜡丸，指尖一用力捏碎，取出里面的薄绢，凑到火光下看。
  屠狼则盯着陈望亭：“改良火铳？具体怎么改的？”
  陈望亭摊开手，一脸“无奈”：“屠狼先生，我就是个军情参谋处的司丞，挂个虚职，又不是兵部尚书，更不是神机营的头头。能弄到这些，已经把脑袋别裤腰上了。”
  “你们要的图纸和具体数目，那是兵部的核心机密。我得要时间，也得……需要你们更多的信任和支持不是？”他话里带着点暗示。
  那看薄绢的汉子看完了，走到屠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屠狼听着，眉头一会儿松一会儿紧。
  这份情报，正是陈望亭和王允，借着流朱“不经意”透露的几条真实边军调动消息作掩护，精心炮制出来的。
  大部分巡逻路线和时间是真的，但关键地方的兵力、火器型号和数量，都动了手脚。
  看着详细，其实处处是坑。
  特别是那“改良火铳”的说法，纯粹是他抛出的饵，虚虚实实，就是为了钓鱼，让对方花大力气去查。
  屠狼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陈望亭，神情复杂：“陈大人果然有手段。这份情报……很有价值。”
  他话锋一转，“不过，里面有几处，跟我们之前收到的消息，好像有点对不上。”
  陈望亭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毫无波澜，反而冷笑一声，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嘲讽。
  “哦？看来贵方在大乾安插的人，也不全是吃干饭的。”
  “有出入才正常。军情这玩意儿，一天一个样。兵部那帮老狐狸，最会放烟雾弹。”
  “我这份，是到昨晚子时最新的。信不信，随你们。”他摆出一副“我已经尽力，爱信不信”的架势。
  屠狼跟身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份情报太诱人了。京畿大营的布防，特别是神机营的动静，对北狄太重要了。
  虽然有疑点，但这详细程度，远超他们以往弄到的任何东西。
  最终，屠狼点了头：“好，陈大人这份诚意，我们收到了。王庭决定，正式接纳你。”
  “从现在起，你直接和‘沙蝎’大人联系。”他指了指旁边那个一直没吭声，脸色阴沉的汉子，“这位是沙蝎大人的副手，代号‘响尾’。”
  那叫响尾的汉子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陈大人，欢迎加入。沙蝎大人很看好你，希望你别辜负这份信任。”
  他递给陈望亭一个新的联络暗号和接头方式。
  “以后，你的任务由我直接传达。”
  陈望亭接过，飞快扫了一眼记下，然后熟练地把纸条凑到火边烧了。
  他清楚，自己已经钻进了北狄谍报网的中层。
  “响尾先生客气。”陈望亭拱拱手，“不知沙蝎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响尾似乎对他的干脆很满意：“不急。你第一个任务完成得不错，先熟悉下我们的规矩。”
  “这是京城内我们几个外围据点的联络方式，还有几个负责传消息的‘信鸽’名单，你记下。以后可能用得上。”他又递过一张纸条。
  陈望亭心里一跳，面上不动声色，接过纸条，再次默记。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地点，迅速在他脑中连成一张初步的网络图。
  屠狼、响尾、沙蝎……还有这些据点和信鸽。北狄在京城的爪牙，开始在他面前露出冰山一角。
  “对了，”响尾像是刚想起来，随口补了一句，“最近盯紧点曹家那个余孽，曹刻晴。她好像……不太安分，似乎在联络一些旧部，还和一个叫……魏子昂的纨绔子弟走得很近。看看他们想搞什么鬼。”
  陈望亭心里猛地一沉。
  曹刻晴？魏武侯世子魏子昂？
  北狄的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两个被打压下去的角色？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勾连？
  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好，我会留意。”他压下心里的惊疑，点头应下。
  “那就好。今晚就到这儿。”响尾挥了挥手。
  屠狼和响尾等人，再次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陈望亭独自站在原地，寒风吹透了衣衫，他才缓缓转身离开。
  皇宫，御书房。
  林萧看着流朱呈上的密报，得知陈望亭成功接触到北狄中层暗桩“响尾”，还拿到了部分据点和人员信息，心头稍松。
  但紧接着，更大的担忧抓住了她。
  “曹刻晴？魏子昂？”林萧眉头紧锁，“北狄为何会关注这两个人？”
  她看向流朱：“让暗卫也查查这条线，看看他们最近在搞什么名堂。”
  “是，陛下。”流朱应下。她看着女帝紧锁的眉头，也明白，陈望亭走的每一步，都牵着这位帝王的心。
  陈望亭回到府中，已是后半夜。
  他没立刻去睡，反而在书房摊开一张白纸，凭着过人的记性，将今晚得到的所有信息——暗号、据点、人名、代号，还有响尾最后提到的曹刻晴和魏子昂，一一写下。
  一张简陋却关键的北狄谍报网络初期结构图，出现在纸上。
  看着图上那些交错的线条和名字，陈望亭清楚，这张网才刚开始织。
  而曹刻晴和魏子昂这条意外的线索，像一根刺，扎进了网里，预示着后面，还有更深的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