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城管理

    初春的寒风依然凛冽，但已无法再禁锢消融的冰雪。解冻的泥土散发出混杂着新生草芽的腥气，宣告着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一条由数千人构成的队伍，正艰难地跋涉在通往吉林的官道上。从高处俯瞰，这支队伍像一条挣扎求生的土黄色长龙，在丘陵与河谷间缓慢蠕动。队伍里的人们，个个衣衫褴褛，补丁叠着补丁，几乎看不出衣物本来的颜色。他们的脸庞浮肿而蜡黄，那是长期饥饿留下的印记。许多家庭倾巢而出，男人背着全部家当——一口破锅，几件烂衣，女人则紧紧抱着怀里瘦弱的孩童，眼神空洞地望着漫漫前路。

    这些人，便是王艺勤费尽心力，从京城周边那些朝不保夕的村镇里招募来的第一批流民与工匠。离乡背井的路途，是一场残酷的筛选。他们翻越过陡峭的山岭，脚底的草鞋早已磨穿，血泡破了又生；他们也曾在荒野中露宿，用身体抵御夜间的寒露与野兽的窥伺。支撑他们走到今天的，只有一个卑微又炽热的念想——去那个叫吉林的地方，据说那里“管饱饭、发银子”。

    这个念想，在旅途的磨难中，时而明亮如炬，时而又黯淡得仿佛风中残烛。

    “他爹，你说……那地方真有说的那么好？”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嘴唇干裂，她望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与不确定。

    她身旁的汉子，一个铁匠，因为饥饿，原本壮硕的臂膀只剩下松垮的皮肉。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沉声道：“王大人不像说谎的人。再说了，咱们还有别的路走吗？横竖是死，不如去闯闯。”

    这番对话，是队伍中无数人内心的缩影。他们是溺水者，而吉林，是他们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队伍翻过最后一道山岗，地平线上出现一道轮廓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道城墙。

    起初，人们以为是长途跋涉产生的幻觉。他们揉着眼睛，不敢置信。那墙体不是他们想象中边陲卫所那种低矮破败的土围子，而是用青灰色的巨石与城砖垒砌而成，高大、厚重，并且异常齐整。墙头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坚实的光泽。

    “天爷……这是吉林？”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木匠，曾去过府城，此刻却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响动。

    人群骚动起来，疲惫被巨大的震惊冲散。他们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互相推搡着向前涌去。随着距离拉近，那座城的景象愈发清晰，也愈发颠覆他们的认知。

    城门洞开，没有盘剥勒索的兵痞，只有几个精神饱满的守卫在维持秩序。当这数千褴褛之人靠近时，守卫们并未露出嫌恶之色，只是高声引导他们排队入城。

    踏入城门的一刻，喧闹的人声、市井的活力扑面而来，让这些久在荒野跋涉的流民们感到一阵眩晕。

    街道！这里的街道竟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平坦而干净，看不到随处可见的垃圾与污秽。街道两旁的房屋，不是歪歪扭扭的茅草棚，而是规划得错落有致的砖木建筑。食肆的窗口飘出浓郁的肉香和麦饭的甜香，那味道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勾得他们腹中雷鸣，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