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造反

作者:浣若君
  说起跟邓西岭聊了什么, 曾风可算缓过来了,还挺兴奋的。

  他从兜里摸出一沓信递给赵凌成:“祁嘉礼举报你的信,邓队让我还给你。”

  农场的大刺头祁嘉礼就像架机关枪一样,扫射一切。

  他整天在往上写举报信, 但其实最终, 邓西岭都会压在泉城兵民大队的。

  而讽刺的是, 邓西岭曾经就是祁嘉礼手下的步将。

  赵凌成接过信, 却说:“他举报曾司令的信估计也不少吧,曾司令不是给他介绍过一个女的,他还是被那个女的举报揭发的。”

  曾风摊手:“我爸简直无妄之灾。”

  再说:“我爸当时也是好心作媒, 谁知道他们性格不合, 而且他错的太离谱,他现在这个态度也叫我特别失望,但幸好咱们还有邓大队, 要不然, 他还能翻了天。”

  赵凌成说:“他很想出去, 而且他想拿指挥棒。”

  农场那帮老头有搞地质的, 搞化学物理的, 个个都很牛逼。

  但祁嘉礼是他们的无冕之王, 因为他性格刚烈,能冲在前面, 保护其他老头们。

  而他虽老,但还不到退的年龄, 一旦出头, 是要跟曾司令抢指挥棒的。

  他原来动不动就举报赵凌成和赵军,当然也举报曾司令。

  他和曾司令的过节是,曾司令给他曾介绍过一个对象, 但在交往一段时间后,那女的就站出来揭发祁嘉礼,说他有通苏倾向,而且恰好当时间谍案发。

  林衍因为是敌特而被抓,而祁嘉礼,是当时西北军区的司令员。

  他通苏,他手上又发生了那么恶劣的案子,他还是地主成分,就数罪并罚了。

  陈棉棉发现赵凌成挺阴险的,不动声色的拱火。

  他说:“我看祁嘉礼身子骨硬朗得很,出去是早晚的事。”

  曾风挺自信的:“不可能,邓西岭工作干的好着呢,卡得住他。”

  赵凌成再说:“但祁嘉礼很想拿中苏一战的指挥棒,他肯定会想办法出去的。”

  像赵军和祁嘉礼那种,都是从一场场战役中取得丰富经验的。

  他们懂兵法懂打仗,懂得指挥战争。

  而曾司令在解放战争中一直在跑龙套,从没独立指挥过一场战役。

  他当然想指挥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战争,但要祁嘉礼夺权呢?

  赵凌成其实是在试探,看曾风和他爹有没有通谍的可能。

  因为祁嘉礼通苏一事,是他处过的对象举报的。

  那对象就是曾司令给介绍的,会不会,其实曾家通敌,且栽赃祁嘉礼。

  曾风面色很难看,想吃苹果但又一呕。

  终于他说:“邓大队给我喝的酒,后劲儿也太大了,我头晕的要死。”

  陈棉棉翻白眼:“他给你喝的是闷倒驴吧,甜甜的,但喝完能醉三天。”

  曾风打起精神吃苹果:“幸好我牵挂着革命,就只喝了两杯,不然得要命。”

  邓西岭给他喝的是西北最烈的高梁白酒,驴都顶不住,何况他。

  对了,水缸盖子上总共只有俩只苹果。

  那是马继光专门跑到建设新村偷来的,他们专门种植的花牛苹果。

  曾风大咬一口,眼睛亮了:“好甜,好脆的苹果。”

  赵凌成以为媳妇已经吃过了,也饿,抓起一枚就咬:“确实脆。”

  曾风豪气的说:“明天我跟民兵讲一声,这大苹果,走的时候咱们一人带一筐。”

  建设新村有个老果园,种的是从秦州引过来的花牛苹果,味道贼香。

  因为目前一切归农业社,私人没可能吃到,所以马继光为了陈棉棉,得去悄悄偷。

  但曾风毕竟上面有人,觉得苹果好吃,随便就能要到几筐子。

  聊回祁嘉礼吧,从许大刚费尽心机要饿死他就可知,邓西岭只恨杀不死他。

  但曾司令呢,是不是敌特,有没有推波助澜,或者是故意杀人?

  赵凌成扯回话题:“祁嘉礼咄咄逼人,曾司令想必也很苦恼吧,就不想想办法?”

  曾风既然是书中男主,当然就不涉间谍。

  他会整人下放人,但是严格按照上面制定的政策来的。

  他苦笑:“祁嘉礼虽然脾气臭,可他是真正从抗日走到解放,打了一辈子仗的人,上面大把人不希望他回去,但也不能让他死了,不然会闹的很难看,就这样吧,让邓西岭压着他就好。”

  又拍着那沓举报信说:“赵总工,咱们才是统一战线的,照我爸说,中苏很可能马上就要开打,他很想拿指挥棒的,赵老军长,也一定得多帮帮他。”

  中苏马上开启,曾司令当然想大权独揽,但又没经验,就急需儿子帮他拢抡人才。

  赵军虽然身体不好,可要愿意支持,空天方面就不必怕了。

  所以不但之前他们父子推着曾丽要跟赵凌成相亲,现在也是,曾风拿举报信示好。

  但真正能打仗的老功勋在种土豆,舞权弄柄的人却顿顿羊肉?

  而且中苏一战想要赢,就得祁嘉礼那种经验丰富的老军长去指挥才行。

  他举报赵凌成也是之前的事了,最早一封信还是十个月前的。

  赵凌成原来都没所谓,何况现在。

  收下信,他以为曾风吃完苹果就会走,也还有事要干。

  但刚吃完苹果,曾风又说:“今晚咱们挤一挤吧,明天有地方领导下来慰问,咱们拍几张照片展示一下成果,然后劳改圆满结束,咱们也回基地。”

  赵凌成最注重私人隐私的,一时都没明白曾风的意思。

  曾风四处一嗅,又说:“也是奇怪,农场别的屋子全都臭气熏天,但就赵总工你,你家这小妞妞她都是香香的,炕小一点没关系,我睡你们脚底下就行。”

  为了把屋子里的炕腥味去掉,赵凌成耗上了半块香皂。

  而且和他媳妇睡一炕,曾风有毛病吧?

  赵凌成目光阴森森,但语气里听不出恼怒:“我今晚还有工作。”

  曾风打个哈欠,都要哭了:“你觉悟也太高了吧,三更半夜的还要去扫羊粪啊?”

  赵凌成目光唰的投向妻子,她环着妞妞轻拍,朝他眨眼。

  那长而卷曲的睫毛,勾的赵凌成心痒痒的。

  好精妙的谎言,他一整天不在,但只要说是去扫羊粪了,就合情合理。

  他说:“是比扫羊粪更重要的工作,走吧,监工去。”

  如果曾风是革委会主任,他会住在泉城,吃着羊肉遥控指挥工作。

  这臭烘烘的农场,他才不要住呢。

  但陈棉棉虽能力不行,可是真能吃苦,居然愿意抱着婴儿住进农场。

  为了夺权,曾风硬着头皮来了,但每间屋子都臭的要死。

  这一间屋子不但没有臭味,还散发着一股高价香皂才有的清香味。

  他想好好睡一觉,赵凌成却要拉他去监工,疯了吧?

  曾风快崩溃了,打个哈欠说:“劳改嘛,意思一下就行了,革命也需要休息呀。”

  赵凌成不是不会玩浮夸,而是不屑,他故意说:“革命就该不分昼夜,起来吧,我还有工作要干,没有你监工怎么行呢,走吧,去监视,并审查我的工作去。”

  曾风头痛的要死,刚想说你去吧,我和你媳妇孩子睡。

  结果陈棉棉却说:“曾风同志,农场大丰收,我要向革委会报喜的,但是你这工作态度,我要如实反应上去,你觉得总革委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你,你爸呢?”

  曾风立刻一个打挺站了起来,咬牙:“行行,我去,行了吧!”

  咬牙再撑一段时间吧,等夺了权他再享受。

  目前曾风还没有向上汇报工作的资格,但是陈棉棉是可以向上告他的黑状的。

  他俩一起出门的,但赵凌成却又折回来了,问:“就你们俩,怕不怕?”

  话说,女配之所以会发现瞎瞎交配的奥秘,是因为她怕被卖掉,就躲在个小山洞里好几天,王喜妹和陈换弟四处找她,但她不敢出去,也一动不动的,恰好就看到公瞎瞎在嗅母瞎瞎的尿踪,找着交配,从那以后,她趴着闻遍了这片土地。

  这就是陈棉棉的地盘,她有什么好怕的?

  但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改了口:“怕啊,要是下雨了,你就赶紧往回跑。”

  位于大片玉米林中的小屋,赵凌成担心自己不在,妻子会怕黑。

  听她这样说,他就又得问:“为什么?”

  她如要不再变瘦变黑,就那两坨淡淡的高原红,生动而佻皮,美而动人。

  可她的思想一点都不美丽,她说:“回来收尿布啊,不然妞妞垫啥?”

  赵凌成无语片刻,又问:“你猜我要去做什么?”

  陈棉棉见他在勾手指,于是凑过耳朵,小声说:“快说啊,我听着呢。”

  赵凌成凑唇在她耳畔,但就在她以为他是要亲吻她而躲时。

  他的唇却只掠过她的脸颊,吻了一下妞妞的额头。

  不过紧接着他又问:“你又在怕什么?”

  怕他是想亲她吧,一脸惊慌,躲得贼快。

  赵凌成也忍不住要想,她曾经跟魏摧云在一起时多开心,也不会这样躲来躲去。

  所以不等陈棉棉回答,他又说:“也是,卑劣如我,你怕也是应该的。”

  但又说:“习惯着适应我的做事风格吧,军婚不好离,妞妞也需要我们共同照顾,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做个合格的丈夫,也希望你能做个合格的妻子,合格就好。”

  陈棉棉上辈子事业搞的风生水起,但碰到的男人都很渣,也很蠢,还没碰到过像赵凌成一样会玩心机的,所以她这时并没有意识到,他那句话,其实只是个铺垫。

  不知道他带着曾风去干嘛了,但这天晚上,他再没有回来。

  ……

  妞妞很喜欢老头们,一见面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那其实是因为,他们头发乱糟糟的,又一身汗臭,像瞎瞎。

  可一帮老头,哪怕祁嘉礼见了红小兵都敢打,见了她就只会笑:“妞儿起床啦?”

  太阳都还没出来,但红小兵们已经扛着锄头,早早就在挖土豆了。

  红沙土质挖起来也容易,藤蔓一扯,满地土豆乱滚。

  祁嘉礼举两只大土豆挡上眼睛看妞妞:“嘻嘻,看爷爷好笑吗,笑一个。”

  妞妞是婴儿,最容易被逗笑的,笑的咯咯的。

  但这时一个红小兵经过,踢祁嘉礼一脚:“老不死的,滚远点。”

  要是原来的祁嘉礼,已经打起来了。

  但今天他只默默躲开,并继续跟上陈棉棉,举着土豆逗孩子玩儿。

  林衍是妞妞的舅爷爷,是有血缘关系的,可他看到陈棉棉经过时,林衍竖起锄把在朝妞妞招手,他立刻说:“大特务,把你的眼睛收好,别总乱看别人家的孩子。”

  曾风昨晚说过,今天本地的领导会来视察。

  严老总为了突击钢厂产量应该没时间,但邓西岭肯定会来。

  而且他来,会带一大帮的民兵,那么今天红旗农场的风貌就特别重要。

  陈棉棉路过,都要帮忙往筐里捡几颗土豆。

  她有点无奈,对跟着她的祁嘉礼说:“老爷子,那位是我家的亲戚。”

  林衍就在不远处,祁嘉礼却气冲冲说:“赵军本来还能干一届,就是被他给害的,我也是被他害的。”

  如果他只是通苏,不会像现在一样惨,主要也是那场间谍案的拖累。

  他侄子祁延安只有一个儿子,也是红小兵,他就很反感。

  但毕竟陈棉棉救过他的命,他对她,已经算是怀抱着极大的善意了。

  对于妞妞更是,有种老头本来的,爱逗小孩儿式的喜欢。

  举着两只超大号土豆吸引妞妞的注意力,他说:“坏的亲戚,我们小妞不要喔。”

  陈棉棉抱歉的看林衍,他却只摇摇头就继续挖土豆了。

  但饶是他都挖不过红小兵们。

  年轻人体能好,个个锄头抡的像风火轮。

  王科长还勉强跟得上,张主任和祁政委只能跟着老头们捡土豆。

  远处的打麦场上金黄色的是玉米,灰色的是土豆,堆了两座巍峨的大山。

  陈棉棉示意祁嘉礼跟自己来,进了一片玉米地,指放在地上的羊肉:“把它化成油,再装到瓦罐里,隔上几天舀一勺出来加到菜里头,给你们补身体。”

  再说:“但不管您想送什么,我不收,妞妞也不收。”

  昨天他说过,要送妞妞一个东西,陈棉棉当时没来得及拒绝,现在正好拒绝。

  冷羊肉会带着膻味,但膻恰也是羊肉美味的象征。

  祁嘉礼先是跪,接着坐到地上,环抱起羊肉:“我上回吃羊肉,还是三年前。”

  还不太确定:“这是你,你送给我们的?”

  三年没吃过羊肉,突然有人送了一大包,见陈棉棉点头,祁嘉礼却说:“小陈,凡是我坚持的,我是不会因为赵军一点恩情就向他低头的,因为革命从来不是请客吃饭,做错的事情我会认,但没有做错的,我宁死不屈,也绝不低头。”

  他这种人的可敬和可畏都在于,宁折不弯,刚正不阿。

  赵军其实也是差不多的脾气,所以他们性格不合,政见也不合,就总爱吵架。

  陈棉棉索性说:“其实妞妞太爷,我都还没见过呢,更没聊过您。”

  祁嘉礼疑惑了:“不是赵军,那是为什么?”

  他以为她帮他是赵军的意思,但陈棉棉当然得否认,因为本来就不是。

  她也知道,农场这帮老头们个个牛逼。

  要不是他们够牛逼,邓西岭也不会专门集中起来,迫害他们。

  但他们落魄,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他们万一能出去,当大官,惠及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子孙,不是她。

  至于为什么要帮忙,陈棉棉说:“祁老您应该知道,我就是本地人,从小又饿又馋,我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也知道人们想吃肉时会多馋,顺手而已,您也别多想。”

  她甚至不知道他和赵军的矛盾是什么,当然也不关心。

  祁嘉礼叹息,没来西北之前,他一直认为只要把鬼子赶出去,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要照料土地,要照料幼苗,要施肥,老百姓有多苦。

  这场劳改于他意义非常,作为地主阶层,他确实是从这几年的劳改中,看到老百姓活的有多艰难的。

  但默了许久,他还是说:“我和林衍那个狗特务永远势不两立,可这小妞……”

  凶巴巴的老头难得语软:“常带她来看看林衍吧。”

  他们全不修边幅,头发胡子炸的跟毛球球似的,脸还黑。

  他离陈棉棉太近,一不小心妞妞就扯上了他的胡子,开心的直叫:“呜……”

  小妞终于捉到瞎瞎了,她好开心。

  陈棉棉连忙掰女儿的手,祁嘉礼却笑着说:“不怕不怕。”

  别看婴儿小,力气很大的,妞妞手一扯,生生薅掉祁嘉礼一撮胡子。

  陈棉棉当然要道歉,但祁嘉礼却说:“道什么歉呢,以后多带她来看看我,喔不……”

  妞妞跟他啥关系没有,干嘛要来看他,看也该是看林衍。

  但祁嘉礼看到妞妞,总要想起女儿们。

  虽然侄子很争气,但被他抛弃的女儿们,那是他永远的遗憾。

  陈棉棉心头一动,遂说:“祁老,我家凌成可不认为他舅舅是敌特。”

  又说:“您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是被冤枉的?”

  关于林衍,祁嘉礼是不通融的,他说:“如果我愿意向谁服软,写一封溜须拍马的信,以后给某个蠢蛋当狗头军师,愿意捞我的人多了去了,但为什么我不?”

  他俩在青纱帐里,远远的,他指林衍:“因为我要盯着他,狗特务。”

  但看妞妞嘴巴一撇要哭,他立刻又是轻声:“爷爷是不是吓到小妞啦,不哭不哭。”

  这老头向来凶得要死,祁政委见了他都战战兢兢。

  可他现在跟平常判若两人,他举双手扮鬼脸哄孩子:“汪汪汪,爷爷是大狗狗。”

  再原地转个圈儿:“爷爷学狗叫,汪汪汪,小妞开心了吗?”

  在妞妞看来,是瞎瞎在跳,她果然破渧为笑了。

  但他们俩正聊着,却听外面有人喊:“你们是不是疯啦,都给我停下。”

  祁嘉礼收了笑:“是邓双全来了,那小子的名字还是我起的,他妈的又来打人了。”

  邓西岭是祁嘉礼的部下嘛,儿子的名字都是老司令取的。

  但造化弄人,曾经祁嘉礼给个男孩取名双全,并希望他能文武双全的闹革命。

  而现在那男孩长大了,一天不干别的,就革他的命。

  陈棉棉让祁嘉礼先把羊肉找个冷的地方藏起来,还得找地儿给妞妞把个尿先。

  规律是赵凌成总结的,孩子吃完奶半个小时,就必定会尿。

  记着时间把尿,她白天基本就不会尿湿裤子。

  把完尿,陈棉棉才回了土豆田。

  昨天总共挖掉了1/3之一的土豆,但还有2/3呢。

  大家都想一天把它挖完。

  那么农场那个超大号的打麦场,就会被几万斤土豆给填的满满当当。

  为了配合红小兵们,祁政委正在帮忙磨锄头。

  眼看有人来闹事,陈棉棉背着妞妞往这边来,他远远伸手:“把孩子给我吧。”

  又问:“凌成和曾风跑哪去了,那小将很猛得很,我怕他打你。”

  见陈棉棉依然往前走,他再说:“把小妞给我吧,不然万一打起来,伤到她呢?”

  其实不会的,那不,陈棉棉才靠近邓双全,陈苟扛锄头站到她身后了。

  陈苟昨晚又逮了两只瞎瞎,挂在胸前吱吱叫。

  妞妞一看,开心的手舞足蹈。

  陈棉棉双手抱臂,问:“邓双全,你凭什么不让大家劳动?”

  正好这时一个老头过来搬土豆,邓双全啪的甩鞭:“因为小将的职责是闹革命。”

  陈棉棉昂首挺胸,语声朗朗:“劳动也是革命的一部分。”

  陈苟也说:“最高指示都说了,劳动最光荣,你凭啥不让我们劳动?”

  哪怕他爹是大队长,革命也是需要理由的。

  邓双全想打人,打伤几个再捆起来,戴上高帽子。

  因为,他老爸为了给曾风掌脸,今天会喊一大帮民兵队长来红旗农场。

  而他作为第一小将,要能把农场的□□全捆了,押跪在路边,那得多风光。

  但陈苟连着捉了那么多瞎瞎,以实力上位,要挑衅他,怎么办?

  眼珠子一转,他说:“苟子,抓紧时间闹革命吧,今晚我请大家吃羊肉。”

  陈苟挺胸抬头,抓起两只瞎瞎左右各亲一口:“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劳动更光荣,为了陈主任,我们今天必须挖土豆,在场的人谁要吃你的羊肉,我就举报谁。”

  这种革命放大了人性中的恶,但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

  陈苟瘦,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为了邓双全请的一斤羊肉而胡乱打人。

  在半大孩子眼里,权力也没那么可怕。

  陈棉棉帮陈苟实现了瞎瞎自由,他就要报恩,他誓要在今天挖完土豆。

  他命令红小兵们:“继续挖,今天必须挖完。”

  还别说,因为邓双全没有捉到瞎瞎,他就没有公信力了,大家又开始挖了。

  一亩地能产大概三千斤土豆,十亩就是三万斤。

  陈棉棉不让马继业往城里拉了,眼看打麦场堆不下,就让他沿路堆。

  二十几个半大孩子锄头抡的像风火轮,一帮老头连颗熟土豆都顾不上吃,背着篓子一趟趟的,将出农场的,两公里的路上堆的绵延着的,全是大土豆,把隔壁公社的人都看呆了,跑过来围观。

  转眼中午,太阳刺眼,又热,陈棉棉躲在荫凉处给妞妞喂奶。

  不一会儿,过来个老头:“闺女,谢谢你的羊肉。”

  再不一会儿,又跑过来一个:“闺女,肉我们藏的好着呢,红小兵发现不了。”

  看来祁嘉礼已经让他的老头兵们集体看过羊肉了。

  身而为人,衣食住行,有了羊肉,老头们的干劲也愈发的足了。

  但邓双全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农场周围游荡。

  他爸今天下午要带一大帮子民兵来呢,他必须在这儿等着,也必须搞革命。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办法了,冲进田里说:“你们和右派一起劳动,你们会受到他们的思想污染,你们会无耻堕落,所有劳动的红小兵,我要原地开除队伍!”

  这不巧了嘛,陈棉棉别的不行,嘴皮子最溜。

  她抱妞妞拍奶嗝儿,高声说:“同学们,申城来的一等小将曾风轻伤不下火线,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昨晚一直在外面劳动,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们!”

  邓双全可不信:“放屁,那就是个羊日的,而且我爸……”

  陈棉棉一声冷哼:“你爸给他灌了70度的闷倒驴,就以为他没力气干革命了,你错了,他是我的小将,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灵魂,他轻伤不下火线。”

  想在她这儿闹革命,正巧呢,她也要造邓双全的反。

  她说:“我的小将那么优秀,但是看看你自己,邓双全,你配当河西第一小将吗?”

  而她这样说,陈苟他们就全在笑,看来也是早就不服邓双全了。

  邓双全想要翻盘,只有一个办法,诋毁曾风。

  他大声说:“那姓曾的就是个孬种,懒货,泡子都是白的,他能干个屁。”

  陈棉棉故意往曾风身上扯事儿,就是因为她看到曾风了。

  红旗渠处于高位,是在半山腰,她早晨四处看,就看到赵凌成和曾风在那边。

  她估计最晚,他们俩中午也该回来,果然,这会儿已经看得人了。

  烈日下,遥远的土豆田里,赵凌成扛一大捆红柳,曾风扛一小捆,蹒跚而来。

  一个红小兵竖锄把:“那不是羊日的,他觉悟那么高?”

  另一个往手里唾沫,抡锄头:“咱难道还能比羊日的怂,给我挖!”

  还有三分之一的土豆呢,大家也就早晨吃过两颗土豆,但他们瞧不起曾风。

  可是曾风此刻正在穿地而过,他的裤子已经被荆棘划破了,他的脸色是惨白的。

  他拄着一把土枪,走路的时候都可以看出来,腿在发颤。

  想当年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红军们最惨的时候也就他这样了吧?

  红小兵们瞟他一眼,愈发锄头抡的像风火轮。

  邓双全也被震撼到了,嘴里喃喃的:“他是个羊日的白泡子,他怎么能的,这不可能啊。”

  而曾风在看到陈棉棉的那一刻,直接瘫坐到地上,问:“邓大队来了吗?”

  哆嗦嘴唇:“我,我要,要吃……”

  他太累了,他必须吃羊肉。

  而邓西岭说过,为了庆功,自己会带着一整头的烤全羊来农场,慰问他。

  曾风跟着赵凌成,昨晚跑了不知道多少路,早餐就吃的洋芋。

  他好饿啊,他甚至没力气进城了,只想邓西岭赶紧来,给他吃香喷喷的烤全羊。

  陈棉棉见马继光在背土豆,忙说:“快,扶他去你房间休息。”

  曾风突然就有力量了,噌的站了起来:“不不,哥们,离我远点,滚开!”

  他本来只是宿醉,缓缓就能好,是在马继光兄弟的宿舍被熏晕,大概还感染了细菌。

  昨晚跟着赵凌成出门,他拉肚子了,边走边拉。

  现在他哪里都不去,他要去睡陈棉棉和妞妞的那张炕,他要好好睡一觉。

  他跌跌撞撞跑掉了,陈棉棉看邓双全:“我的兵,都那样了还拒绝休息,要奋斗,再看看你。”

  邓双全冷笑,声低:“哼,陈棉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了我魏叔,今天他也要来,就是来扒你的皮,我爸还要革你的主任,哼!”

  魏摧云肯定生陈棉棉的气,估计也想搞掉她的革委会主任。

  毕竟她不但耍了他,还四处跟人讲,说他又秃又胖,是个好色的老光棍。

  但农场又不归他管,他还刻扣右派的粮食,他跑来干嘛?

  不过邓西岭下午就要来了,赵凌成人呢。

  他昨晚到底去干嘛了,接下来他准备怎么做。

  毕竟今天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回基地了,他的事,能在今天搞定吗?

  邓双全已经阻挠不了生产了,陈棉棉也懒得理他。

  但看他叼着根狗尾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妞妞又撇着嘴,不想看他嘛。

  她就故意说:“这曾风上哪了,该不会是躲哪悄悄睡觉去了吧,他可不能偷懒呀。”

  果然,邓双全转身就跑:“白泡子,他肯定是去偷懒了。”

  他要找到曾风,揭穿他偷懒的真面目。

  他一走,陈棉棉就去找赵凌成了。

  中午赵凌成背着一捆小山包大的细红柳回来,但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找到他俩住的小屋,曾风四仰八叉睡着,但他不在。

  她于是又返回农场院子,又到打麦场,但都没有找到人。

  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响声,她估计应该是邓西岭来了,于是喊:“凌成,凌成?”

  对了,林衍不住在宿舍院中,而是在门外,祁嘉礼单独给他搭了个小屋。

  那小屋上面还有名字呢,名字也不大好听,因为叫狗窝。

  陈棉棉找了大半天,但赵凌成一撩帘子,好吧,原来是在他舅舅的狗窝里。

  她见他抱着一捆红柳在捋,遂问:“你弄这干嘛?”

  他昨晚还真去劳动了,割了好多红柳回来。

  而据陈棉棉所知,这人最讨厌劳动,一夜不睡觉的割红柳,他想干嘛?

  赵凌成看女儿的小脑瓜子就在妻子背上,醒着,也在看自己,突然就又阴阳怪气了:“算了吧,你不会感兴趣的。”

  他昨晚就是,她问什么他不说,阴阳怪气。

  今天又这样,陈棉棉有点生气了,当然要深度探讨一下,他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吵架。

  但也就在这时,摩托车突突响着,停在了打麦场,有人往这边来了。

  陈棉棉以为来的应该是邓西岭和魏摧云,那俩河西地头蛇。

  祁嘉礼应该也是这么猜的,一六旬老头,他也够猛着,扛着锄头躲进了玉米田里。

  他向上写举报信,却被邓西岭压着,邓双全还整天来打他,他这是拼个你死我活,打邓西岭一顿。

  他罪已经够多的了,邓西岭还是个病人,被他打坏了呢?

  陈棉棉想喊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来人转过院子,祁嘉礼举着锄头冲出来了:“好小子,看我不,你是……”

  赵凌成也钻出了林衍的狗窝,迎了过去:“雷特派员。”

  来的不是邓西岭,而是一身黑衣的雷鸣雷特派员,推着一台摩托车。

  彼此握手,雷鸣竖大拇指:“凌成,你的分析还真是对的。”

  赵凌成知道他舅不是间谍,但没有按传统的方式去查证据,而是制造证据。

  雷鸣的手下会监听全河西的无线电,他来,就意味着间谍上钩了。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只有祁嘉礼被蒙在鼓里:“你们在搞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看周围再没别人,赵凌成说:“您老就不能消停点,不要打人,不要吵,祁老……您吓到我闺女啦。”

  要说别的祁嘉礼服,要说他吓到妞妞,他可不服。

  他转到陈棉棉身侧扭头乍手:“小妞最喜欢爷爷了对不对,汪汪汪,瞧瞧她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雷鸣看赵凌成,心说老领导该不会是被关太久,疯了吧。

  但其实赵凌成在没人的时候,也经常学小狗,小猫,汪汪汪,喵喵喵给妞妞看的。

  就,他能理解,而现在他急需知道,雷鸣那边获得的消息。

  祁嘉礼这个刺老头,折磨了林衍五六年,还动不动写赵凌成的举报信。

  赵凌成看见他就生气,但再看他逗的妞妞咧嘴笑。

  算了吧,革命之路,就是在矛盾和争吵,猜疑中曲折前进的。

  向前走,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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