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骡马大会,秃女跳井(第6/9页)
作者:张步忠
“你没看庄家那眼里喷着火,恨不能把咱俩烧死?”
“你不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你怕他了?”英民拉着春生的手站在原地,看样子还想返回去再干一场。
“‘取之有道’确实不错,可庄家取的是不义之财,用的是欺诈手段。咱俩再干下去,肯定被围观的人发现跟风,这不等于砸人家的场子?”春生担心自己身单力薄,“凭咱俩这个样,能和络腮胡子相比吗?——咱既没有他那深厚的背景,更没有他那威严的气度,……假如真要打抱不平,还不得等到长大成人?”
英民不再坚持,问春生想吃点什么。春生把他拉到一个醪糟摊子边上坐下,每人花一毛钱要了两大碗滚烫的醪糟汤,两个油炸麻花,掰成段泡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嚼起来——对春生来说,这已经是期盼已久的一顿美食。英民一边吃着麻花,一边问春生:“这两天每人整整赚了四毛,确实是个意外的收获。剩下的钱你打算咋花?”
“还能咋花?我打算买一块小石板,一包石笔——这样在家里可以随时演算数学习题,也可以练习写字。如果还有剩余,就再买一个彩色的洋铁皮铅笔盒。”
英民没有再说什么,却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永远也忘记不了,怎样才能把学习搞好。”
春生和英民,端着盛满醪糟汤的大瓷碗,正在吃得酣畅淋漓,两人不约而同地发现对面不远处的饸饹摊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大眼睛的美女。大的裹一条花头巾,小的穿一身花衣服——两人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白净漂亮——显然是一对母女。对视了仅仅一刹那,春生惊讶地对英民说:“那不是咱村南门外的薛巧珍吗?难得看见她出门一次。”
薛巧珍——就是我们前面曾经讲过的“秃女”——她爸是肃家旬阳坝分号的掌柜薛仁义。自从她爸上次从山里回来,为她两口子调解和断手闫云的纠纷,同时把她丈夫财娃子狠狠修理一顿之后,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尤其是看着可爱的女儿一天天长大,她才真正感到,自己的日子有了盼头。平日里,她怕财娃子酗酒的旧病复发,一直遵照父亲的交代,严格控制他手里的零钱。连续三天的骡马大会,热闹非凡,她动了恻隐之心,多给了他几块零钱。同时,她自己也破例打扮了一番,领着五岁的女儿,走到镇上来。逛热闹倒在其次,眼看着天气逐渐转热,她想扯上几尺洋花布,给孩子做一身换季的衣裳;顺便也给自己扯一块月白蓝布,做件夏天的单衣——她想好了,骡马会一结束,明天晌午,就把布拿给同三爷家的裁缝三婆。不出七八天,孩子就能穿上新衣服。做完这两件事,她领孩子在城隍庙广场转了一圈,到处看看热闹。然后,到饸饹摊上坐了下来——酸辣可口的纯荞面饸饹,是女儿最馋的特色食品——这是她在家时,就答应过孩子的。
事发突然,一切都出乎人们的意料。
正当芸芸众生熙熙攘攘,穿梭于街巷,寻觅和享受各自的乐趣时,忽然有几个小叫花子,围拢到饸饹摊前。他们一边对着巧珍指手画脚、做着鬼脸;一边嘴里不断重复地齐声高喊:“秃女秃女,奇丑无比。秃女秃男,行为不端。”——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惊愕地四处搜寻,很快都像利箭般地射向巧珍。
英民立刻向周围搜索,很快锁定了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王满年。这时的王满年正在为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而且还在筹划着进一步火上浇油——他指着坐在饸饹摊边的巧珍,再次怂恿另外两个半大的叫花子:“你们俩把那个女人的头巾扒下来,我给你们每人一毛钱。”两个叫花子一听“一毛钱”——能买五个烧饼——立刻就像饿狗扑食一样冲向饸饹摊。
就在这一刻,悲剧开始上演——围观的一群孩子,也跟着叫花子起哄,越来越多地重复同一句话“秃女秃女,奇丑无比。秃女秃男,行为不端。”当头巾被人扒掉的瞬间,骚动的人群大声喧哗,几乎沸腾起来——巧珍随即昏倒在地。
愤怒的曹英民,嘴里一边骂着“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一边从旁边的杂耍摊上,操起一根木棍,向王满年的小腿肚子上,狠猛地砸了过去——王满年“哎哟”一声,应声倒地。……
英民丢下木棍,急速冲向饸饹摊,脱下自己的外衣,顶到巧珍头上。同时招呼春生紧紧护住巧珍的孩子。待巧珍苏醒过来,他搀扶着她的胳膊,春生背着她的女儿,豁开人群,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杜边村。
这时候还有一个人,就是巧珍的丈夫财娃子。他拿着媳妇给他的零钱,正在附近一个小酒馆里,有滋有味地过他的酒瘾。听到外面喧哗,他走出门看到人们围着自己的老婆起哄。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如何保护妻子,替她解围。他把“秃女秃男”,听成了“秃女‘偷’男”,不假思索地认为巧珍有了“野男人”,从而肯定了所谓的“行为不端”。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捂着两只耳朵重回酒馆,又灌下一大杯西凤烈酒。一直挨到后半晌,才醉眼蒙眬、摇摇晃晃地走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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