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谈序白反应飞快。

  “我有强迫症。”他语气自然，“出门前没充满。”

  温炽：“……哦。”

  100%电量强迫症，很常见，但放在谈序白身上，可信度无限的降低。温炽不拆穿他。

  谈序白：“你听什么呢？”

  温炽分给他一只耳机。

  谈序白：“？”

  这么主动？

  不过，为了转移电量话题，他接过耳机，塞进左耳。

  此时正放着一首曲风轻快明朗的日文歌，旋律抓耳。

  “君を好きだけじゃものたりない……”

  谈序白随口道：“这首叫什么？”

  这首歌是mp3内置曲库之一，温炽也不知道它叫什么，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可能作为视频的插曲刷到过。

  温炽合理推测：“应该是某个动漫的主题曲。”

  谈序白也不是真关心这首歌：“挺好听的。”

  谈序白暗自后悔，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停下来了，这下闹出乌龙，又给温炽自作多情的机会。

  都怪这人喜欢装可怜，也怪这两条不爱动弹的死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过多的关注温炽了——不过，这不是他的过失，谁让对方总凑上来显摆存在感？

  而温炽有些感动地想，谈序白真是个好人……如果出发点再单纯一点就好了。

  两人沉默不语，并肩走了好一会儿，耳机里的歌随机顺切三四首，开始放国语情歌。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温炽：“。”

  两个男生一起听这首也太怪了，温炽浑身刺挠地切掉这首，飞快瞥了眼谈序白的侧脸，幸好他毫不在意的样子。

  谈序白在的地方很快成为新的台风眼，他们二人独处没多久，温炽又被人群围裹住。

  经过一上午的步行，中午11点，整个年级陆续抵达野营基地。

  基地提前划分好场地，每个班级有各自的休息区和烹饪区，几口大铁锅，几口煮锅，还有烧烤架。

  毅行前夕，学校通知过中午在野炊营地包饭，不用带正餐，学生们的包里只有零食和水。

  铁锅边上放着基础的调料，但没有食物。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还真是自己做饭啊？”

  “食材在哪里？”

  “总不能像论坛上说的那样茹毛饮血吧……”

  每个班的休息区是一方有顶的大型亭子，四脚木头桩，亭子顶上铺着一层茅草。

  tina指挥几个男生，让他们把写有班名的横幅挂在亭子上方，而对于同学们“食材在哪”的追问，她露出神秘的微笑：

  “不妨仔细想想，你们已经见过了。”

  温炽悄悄大惊失色，难道要同学之间自相残杀……

  十五分钟后，广播声响彻基地。

  “同学们，中午好，经过一整上午的跋涉，你们已经完成了一半的里程，但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其实……”

  校长一旦开腔，自有一股困意四处弥漫，但这次，他只克制的讲着几句，然后宣布了午饭——

  “今天的午餐是农家特色土鸡。”

  下句一出，大家都清醒了。

  “你们自己去山上抓。”

  “……”

  鸦雀无声。

  几秒后，学生们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

  “啊？？？？？！！”

  -

  学长学姐们心照不宣地瞒着他们的野炊活动，原来是——抓鸡。

  野营基地很大，两栋建筑，左右环着两座小山，高度来说只能称为小土坡，外缘早就拉起了高网，防止家禽出逃。

  学校早有准备，除了提前投放的鸡，每个班都派了一位帮忙处理食材的炊事员。

  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家纷纷充满兴趣，捋起袖子开干。

  兴致勃勃地组队冲上山去，却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怎么跑这么快？！”

  “啊啊啊啊它啄我好痛！！”

  “卧槽这鸡怎么会飞啊？！”

  “……”

  一班的休息区。

  温炽磕出几根牙签，胳膊边的桌上卷着一堆叶子。

  石岚发现，问：“你干嘛呢？”

  温炽摊开手，给她看掌心的玉米粒：“做陷阱。”

  早上没吃完的玉米杯，此时派上用场，竹签穿过玉米粒，再扎进叠成漏斗形的叶子。

  石岚：“这……陷阱？抓鸡用的？”

  “嗯。”温炽说，“一叶障目。”

  石岚怀疑他在一本正经搞抽象，用一片叶子捉鸡？

  很快，她被打脸了。

  温炽做了十几个‘陷阱’，散在山脚处的草垛边，再用剩余的玉米粒撒成一串线，离开，观察。

  几分钟后，几只鸡探头探脑地出现，啄食撒在地上的玉米粒，走到陷阱边上。

  然后，一口咬住扎在牙签上的玉米粒，被和玉米粒串联的叶子盖住脑袋——它们的眼睛看不见了，但没有松口，紧咬着玉米粒不放——就这样被物理意义上的一叶障目。

  温炽眼疾手快上前，一手一只。

  石岚：“？？？”

  五分钟后，谈序白提着一只鸡，回到班级驻扎点。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快了，结果发现，居然有七只鸡经五花大绑，排队待宰。

  谈序白：“？”

  石岚：“快看，温炽带领我们捕捉的战利品！我们几个嘎嘎乱抓！”

  刘姿紧接着一通叙述和夸赞，夸得天花乱坠，旁边的温炽脚趾忍不住动工，讪讪道：“没那么夸张……”

  “挺厉害啊。”谈序白说，“这么熟练，是之前去农家乐玩过这种项目？”

  温炽：“我看到过网上的视频，试了一下。”

  谈序白：“你动手能力很强。”

  温炽腼腆低头，尾巴悄悄翘起来。

  微妙得意的样子落进谈序白眼里，让他笑了下。

  紧接着，谈序白发散联想：“你其实可以考虑选考技术，我们这届是新高考改革第一年，卷子不会太难。”

  温炽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切到学业上了：“啊……？”

  谈序白以为他是还没有了解过升学，因此而茫然，于是又给了一番他的主观分析，建议道：“除此之外，还有相关竞赛，比如机器人编程、计算机……”

  温炽摇头。

  “我没考虑过这个。”

  谈序白一顿，仿佛有点不可思议：“没考虑过？”

  温炽：“没有。”

  如果这时与他对话的是其他同学，谈序白不会再多费唇舌，他将以一句“有空可以了解下”结束话题。

  但对方是温炽，他的耐心好像变多了，或许是因为对笨蛋的同理心。

  谈序白思考几秒，开口：

  “你有一个爱好，难道不想把它进一步发展成工作，未来一直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温炽似乎真被他的引导性话术说动，沉思道：“我确实有一个这样的爱好……”

  谈序白：“对。”

  温炽：“所以我希望能一直喜欢它，直到很久以后。”

  谈序白：“……”

  谈序白居然愣了。

  他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是一旦注意到可观的收益点，就要将它迅速捕捉并放大，如果他是温炽，那必然已经在考虑竞赛、针对性地匹配院校自招通知。

  而温炽本人，竟然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如今的热爱，只盼它陪伴自己长久。

  这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谈序白的瞳仁是深棕色，恰到好处的温润，平时总含着彬彬有礼的笑。

  他注视对方，缓缓收起礼节性的笑意，他的表情消失了，于是那双总是保持着亲切的疏离感的眼睛，清晰倒映出温炽的面容。

  “你好奇怪。”

  他说。

  温炽简直莫名其妙：“明明你才……”

  咦？好感度又降了？

  -

  闹腾一个多小时，每个班都吃上了饭。

  学校得控制成本，其实鸡不是正宗土鸡，只是本地养殖场的肉鸡，但自己动手的环节乐趣无穷，连带着口味称不上十分出众的鸡肉也非同一般的好吃。

  男生们饿成饕餮，风卷残云一般地扑食，被同班女生暗中嫌弃：“噫……”

  吃完饭，大家散开休息。

  有几个同学带了相机，趁此机会拍照。

  王灰机：“瞧瞧，我新买的镜头，这质感，牛不。”

  熊明宇：“让我试试！”

  王灰机：“你知道按哪不？”

  熊明宇：“你教我！”

  王灰机抓紧显摆机会，立刻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教学，告诉他怎么调光圈，构图的基本法。

  旁边的谈序白懒洋洋的，靠着树干支起一条腿，正犯午困，听他们喋喋不休半晌，也睡不着了。

  他眯眼，抬起胳膊，对着前方摆出照相机的手势。

  握拳，伸出食指和拇指，正反手交叠，用手指拼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取景框。

  秋天午后的阳光，看似热烈，晒在人身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草地上铺着金灿灿的一片，草叶还是脆绿的，远处的山野红黄相间，学生们脱下校服外套，内搭五颜六色的缤纷。

  谈序白的手指镜头，从左向右稳定移动，景色平移着变换。

  当触及一个男生时，忽然刹车。

  被他手指框柱的，是温炽。

  男生垫着外套，露出里面的米白色衬衣，配着冷白的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很淡很淡。

  在这早秋漫山遍野的色彩洪流里，像一滴纯净水。

  他一旦出现在视线里，镜头就忽然卡住不动了。

  谈序白开始走神。

  几秒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因为温炽走神，这有点不妙。

  “这是怎么……”

  他难得有些茫然地想。

  “——这是爱啊！这是爱啊！！！”

  谈序白：“……”

  不远处，刘姿抱着石岚激动大喊，眼睛锁在手机屏幕上，“双向暗恋，太好磕了！”

  谈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