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寒花一梦
这几日,戚淑婉的纠结迟疑,萧裕看在眼中。
谢家小娘子出嫁,届时必定场面热闹、宾客如云,她去送嫁,不知多少双眼睛要盯着她看。
“不必勉强的。”
萧裕看着戚淑婉脸上快要脱落的血痂,“让人将贺礼送到也一样。”
戚淑婉摇摇头:“可我总要见人。”
“难道一辈子脸不能好,便一辈子躲着吗?”
其实,戚淑婉更在意的是番邦使臣进京觐见天子,身为宁王妃宴席上是该露面的。她若连京中高门大户的宴席也应付不来,到时候怎么应对那样大的场面?
“王爷很担心我吗?”戚淑婉见萧裕拧眉,兀自一笑,“若担心,那日便陪我一道去吧。”
她心思坚定,萧裕不再劝,颔首:“好,我陪你去。”
但谢露凝婚期未至,戚淑婉脸上、身上的血痂逐渐开始脱落了。萧裕在帮她擦药时,尽管动作温柔,那一块块小小的血痂依旧随他的动作掉下来。血痂脱落后,少了几分可怖,只是痕迹未消。
沐浴过后,戚淑婉站在浴间一面可照见全身的铜镜前。
她拿干巾擦去铜镜上那层水雾,铜镜便清晰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昏暗的烛光下,那些血痂脱落留下的痕迹不甚明显,可当她往前走得两步,离铜镜近一些,便一览无遗。戚淑婉手指抚过自己身前的麻点,几不可闻叹一口气。
王爷每日晨早、入睡前无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替她擦药,用的是太医院新研制出来的药。
说自己毫无期待定是假的。
希望落空,却又知这已经是尽力的结果。
这事,实在没法勉强。
平复过情绪,戚淑婉穿上寝衣,面色如常从浴间出来。
但当萧裕要给她擦药时,她摁住他的手道:“我身子已经恢复了,王爷往后也不必这般辛苦。”
戚淑婉语气是平静的。
萧裕动作顿住,却过得几息方笑着问:“擦个药如何便谈得上辛苦了?”
戚淑婉说:“再小再简单的事,日日做也是辛苦的。”
“好,那我去沐浴。”萧裕应一声,收起来药膏,独自去浴间。
他回来的时候,戚淑婉正躺在床榻上发着呆。
萧裕轻车熟路上得床榻,床帐落下来,隔出一方光线昏暗的小空间。
戚淑婉回神,转过脸。
萧裕似习惯性般揽她入怀,静静抱她半晌,又低下头吻她的唇。
戚淑婉安静承受。
然而当萧裕手掌往下时,即刻遭到阻止。
眼睫颤动,戚淑婉抬眼去看萧裕,对上他沉沉的眸光,她心口突突一跳,但未松开手:“王爷休息罢。”她话语中含着委婉拒绝之意,见萧裕没有开口也没有继续,以为他会停下,戚淑婉垂眸收回手。
与她预想不同,萧裕没有真正停下。
便是在她收回手下一瞬,他再次封住她的唇。
不是浅尝辄止,也不复一贯的温柔。
乱了气息的戚淑婉懵然几息,却不等她分出心神阻止,衣带被解开。
这一刻忽地整个人暴露于萧裕眼前让戚淑婉又惊又羞。
她手臂挡在身前:“王爷……”
萧裕一手撑在戚淑婉身侧,一手定住她的脸。他迫她抬头看他,低哑的嗓音含着欲,同样隐隐挟着不快:“为何不可?难道王妃一辈子不愿意?”
他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戚淑婉听出其中夹杂着些许怒意。
他不高兴。
准确说,是生气。
但夫妻之事上,那么长时间,他对她从不强求也从不会不在乎她的意愿。
戚淑婉知道萧裕不是因为这个心有不快。
不是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戚淑婉有些许迷茫,偏了下脸,便瞥见脸侧萧裕手臂上那一道伤疤。
“我……只是,今日不舒服。”
移开眼,戚淑婉迎上萧裕的眸光轻声解释道。
萧裕指腹摩挲下她脸颊:“是不舒服,还是不信我?”
戚淑婉定住,嘴唇微动,没说出半个字。她垂下眼,低下头,避开他视线,也瑟缩了下身子,压着心口的慌乱回答:“怎会不信王爷?”
反惹萧裕笑得一声:“当真信我,怎会不敢同我说自己难过?”
戚淑婉讷讷不语。
“为何不肯擦药了?”
萧裕肃然着脸,让她重又抬头看着自己。
见她双唇紧抿无心回答,萧裕道:“不肯擦药,是心中失落,想着恢复无望,不必叫我陪你一起折腾。也怕叫我觉得你任性不懂事,为着这样的事情肆意妄为,甚至刁难起太医院的太医们。说不定还要想一想,你往后这幅模样,指不定哪日便要遭我嫌恶,对吗?”
“婉娘,在你心里,我便是这样的吗?”
“到得今日,遇到难处时,你心中所想竟依旧不能说与我听?看来,你也非真心认为我萧裕值得托付。”
最后这话说得极重,刺得戚淑婉一颗心生疼。
“不是这样的。”她立时否认,眸中隐隐有泪光,“我从未那样想过。”
看着戚淑婉惶然的模样,萧裕几乎要心软下来,但他忍下了,反问:“是吗?那是怎么想的?”
戚淑婉却回答不上来。
只是话说到此处,已不能一味缄默。
“王爷也尽力了,我……”
她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一哄萧裕,话到嘴边,又顿住。
戚淑婉没办法看着萧裕的眼睛。
“我冷。”她低声说。
话音落下,萧裕扯过锦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戚淑婉缩在锦被下,沉默片刻,移开他掌住自己脸颊那只手,往他的身前靠一靠,没看他。
一声轻叹却先响在戚淑婉头顶。
萧裕声音低了点:“方才是我太着急,语气不太好,是不是吓着你了?”
“可叫我如何看你这样在我面前强撑无事?为何不同我说呢?说你难过,说你害怕,说你想试试旁的法子,说不管你日后能不能恢复,我都不许抛弃你。这些话,为何不能同我说?”
字字句句震得戚淑婉心尖发颤。
她闭了眼,咬一咬唇,艰涩开口:“王爷为何待我这样好……值得吗?”
那竭力控制的语声里尾音带着颤,泄露端倪。
萧裕没再逼她抬头,手掌摸索至她的脸颊,指腹触及一片湿意。
“王妃若心下有这般疑问,难道不是应该对我更好些,缘何是问我为何待你好?”他手掌覆上她后颈,让她靠在他身前,“谁知道呢?兴许王妃害怕得对,兴许我当真是相中王妃的皮囊,见色起意。”
他口中说得不甚正经。
眼前浮现的,亦是初见时的那个小娘子。
乌黑的湿发衬得一张脸惨白,双唇鲜红,玲珑身段,尽数暴露于他眼前。
衣裙单薄,浑身湿透,却不哭不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来便知她的确不知哭闹。
“倘若能被王爷相中皮囊亦是我之幸事,我也不能回报王爷什么。”戚淑婉闷声说着,吸一吸鼻子,又小声道,“可我知道王爷不是。”
“是我做得不够好。”
“王爷赤诚待我,我却不能满足王爷期许。”
此刻,她了悟萧裕的心思。
她知道依旧做不到,她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不知如何迈过那道坎。
那些过往在她身上、心底留下烙印。
刻进她骨髓。
“是我太过胆小,太怯懦……”戚淑婉语声一哽,说不下去了。
萧裕亦做不到强逼她。
“好了,不说了。”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摁了下,萧裕闭一闭眼。
他开始后悔起这个话头,刺痛她。
“抱歉……”床帐下一时之间只余两个人的呼吸声,彼此沉默许久,萧裕带着歉意的话才说出口,立时叫戚淑婉捂住嘴,不让他说下去,“分明是我有错,倘若叫王爷道歉,更是我不对了。”
她也明白萧裕为何生恼、生怒。
真心相待,百般付出,却清楚发觉对方有所保留,如何能平心静气?
他自然不是没脾气的泥人。
“是我做得不好,明知王爷待我一片真心,遇到难处,依然会想要龟缩起来。是我胆怯,总想强装无事,自欺欺人,骗自己那样便什么事情也没有。是我怕自己
太贪心,要得太多,但与其说不信王爷,不如说不信我自己……王爷自是值得托付之人,可我怎能因为王爷很好,便肆无忌惮呢?”
慢慢把这番话说出口后,戚淑婉眼底渐又凝聚起泪光。
是她没有能做到对他毫无保留。
“我瞧着王妃倒没有不信自己,是太信自己了。”萧裕无奈揉了下她的脑袋,“难道在王妃看来,自己提了无理的要求,我也会无条件满足吗?”
“我便那般昏聩?或是王妃觉得自己已经将我迷得三迷五道?”
“啊?怎会这样呆?”
戚淑婉被萧裕说得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又涨红了脸。
萧裕低头看她,绷不住笑了下:“所以王妃尽管提,若有不合适、不妥当的,我自然会拒绝。”
“可是,王爷确实对我很好啊。”
戚淑婉脸上烧得慌,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
“还可以更好。”
萧裕失笑,轻咬了下她的耳朵,愈发将人揽抱在怀,少顷,方重新去吻她的唇,耐心温柔。
他的吻一路往下而去。
当又被吻住唇时,戚淑婉险些惊叫出声,慌乱想要伸手推开他。
但无用。
他非但没有本分停下的意思,甚至愈演愈烈。
她便也很快失去推开他的力气。
在他缠绵的吻里,眼角控制不住沁出染上欢愉的泪水。
戚淑婉再一次看见萧裕那张脸时候,也看清楚他唇上的润泽,她忙忙别开眼,不敢深想,一点一点躲进锦被下。直至萧裕离开又回来,也没能从锦被下钻出来。
“如何?”
连人带锦被一并抱在怀里,萧裕隔着锦被问羞怯躲在里面的人。
“下次,不许了……”
几个字偏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小声。
萧裕笑:“我没问这个,我是问王妃想好同我怎么坦白了吗?”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但锦被下探出来只手。
那只手摸上他寝衣的衣带,锦被下的人一面解他衣带一面闷闷说:“我也可以,对王爷更好。”
戚淑婉知道,他忍耐已久。
自他回京,因着她身体一直抱恙,他们也确实没有过。
但不想叫他盯着她看。
她拿一方帕子暂蒙住他的眼睛。
“不许解开,不然……”她努力让自己语气严肃正经。
萧裕便问:“不然什么?”
戚淑婉吻一吻他的唇角,毫无威慑力回答:“不然不对王爷好了。”
只是后来她发现,纵然被蒙住眼睛,于萧裕全无差别。
这一夜,正房久违要了好几次水。
晨早萧裕起身的时候,戚淑婉依然沉沉睡着。
“王爷。”夏松候在廊下,见萧裕出来,上前道,“马车已经备好了。”
萧裕颔首,沉声说:“去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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