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始作俑者的惩罚【VIP】

  图书馆的地下室本应是个安静的地方,但此刻却挤满了人。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金属的气味。

  克里斯半跪在地上，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

  老人紧紧搂着孩子，年轻人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出他们苍白的脸色。

  “大家别慌！”她提高声音,德语里夹着蹩脚的英语,“雷暴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很安全！Safe！”

  刘昱正忙着检查地下室的电路。

  他踮着脚，胖乎乎的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电闸，额头上全是汗珠。

  “Liu，怎么样？”克里斯凑过去，压低声音问。

  “备用电源撑不了多久，”刘昱擦了擦汗,“奥若拉她们呢？”

  克里斯摇了摇头：“还没回来。”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整个地下室都跟着颤动。书架上的书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有人尖叫出声。

  “快趴下！”克里斯一把拽住最近的老人,护着他蹲到墙角。

  刘昱则冲向另一侧，用身体挡住几个孩子。他的后背撞上书架,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挤出一个笑：“没事儿,就当听个响儿！”

  灯光又闪了一下，这次彻底熄灭了。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只剩下几部手机微弱的光亮。

  “大家别怕！”克里斯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很快会有人来救援！”

  角落里,一个孩子最先受不了未知的恐惧，开始小声啜泣。

  刘昱摸黑爬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嘿，小家伙，”他揉了揉对方脑袋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闪电总在雷声之后才出现？”

  孩子抽噎着摇头。

  “因为它呀，最是耍大牌，”刘昱夸张地叹了口气，“总是在等响起BGM后才出场。”-

  临近「雷暴蝴蝶」。

  谢盛祈一脚踩死刹车，将车辆停在雷云边缘。

  许默尝试在风暴中推开车门，可车门被暴风堵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其推开。

  “奥若拉！”谢盛祈在狂风中嘶吼，“怎么做？”

  许默从后座取出设备，用最大音量回复对方：“无人机蜂群！”

  谢盛祈扫视一眼无人机，立马会意个七七八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帮她将无人机按阵列摆放。

  “轰——”

  凭空闪下的雷暴让两人同时压着脑袋。

  “奥若拉，这里太危险了！”谢盛祈一头金发被淋得稀乱，他将最后一架无人机搁置后，拉着许默回到了车上。

  许默抬头朝逐渐逼近的「雷暴蝴蝶」看了眼，缓缓深吸一口气。

  就算是第二次见到它，这种令人生理性恐惧的感觉也并没有减弱几分。

  几吨重的车辆被狂风吹得微微颤抖。

  看上去就快要被吹飞。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坐回驾驶位的谢盛祈询问她。

  许默目不转睛地盯着上空的雷云，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等。”

  无人机的信号范围只有300米，她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只有这只「雷暴蝴蝶」彻底侵入他们所在的范围，许默才能启动“蜂群计划”，用无人机主动干预云层内的电荷分布，建立人工导电路径。

  将蕴藏在雷云中的电荷引导在安全位置释放雷暴。

  简单来说。

  她要在这只「雷暴蝴蝶」抵达格伦希尔新址前提前引爆，将藏在云层背后的电荷全部宣泄。

  然而没人能平静对待危殆。

  坐在车里的两人就像等待断头台落下刀刃处刑的犯人。

  期待它早点来。

  又期待它永远不要来。

  谢盛祈双手握在方向盘，虽然绷住嘴角一言不发，但手背上倒立的汗毛无不在透露骇惧。

  他突然开口说：“奥若拉，如果能活下来，我们……”

  许默微微一怔，她转头睨了对方一眼，打断道：“如果……能活下来。”

  她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又像是给予了什么。

  不等谢盛祈反应，撞击车窗的雨点声骤然加快。

  许默收回视线，道了句：“它来了！”

  遍布银蛇的雷云将越野车覆盖。

  整辆车像是感受到不安般，发出“次呀次呀”的声响，开始大幅度晃动。

  数不尽的雷电降落在周围，撞击地面发出狂怒。

  许默操作着控制平板，快速在屏幕上滑动。

  十数地运行，升空而起。

  “咚。”

  上传来，三个红叉先后弹出来。

  许默表情绷不住，她急这个时候！”

  “怎么了？”

  “三驾无人机启动失败，受电力磁场影响了远程控制。”

  谢盛祈深深朝外面如炼狱般的景象看了眼：“那怎么办？””

  许默眉头紧锁，她咬了咬牙，从后座上翻出电磁屏蔽毯，抓在手里刚想拉开车门，却没想到被身旁的一手抢了过去。

  “赛文？”

  许默瞪大着眼睛，还没轮到她反应过来，谢盛祈一个箭步就披着电磁屏蔽毯冲了出去。

  “谢盛祈！你做什么？！”

  随着车门关闭。

  彻底隔开了她和对方的交流。

  裹着电磁屏蔽毯的谢盛祈隔着车窗转身给她露出一个笑容，头也不回地冲入暴雨中。

  仅仅三两步，就消失在视线里。

  “啪！”

  许默一掌拍在座位上。

  整个人如同快要窒息般喘不过气。

  这个人，总是这般无端。

  不同她多言，也不同她商量，自顾就去做这种鲁莽无知的傻事。

  他要是嫌自己命长，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刘昱的笑话还没讲完，一声刺耳的“滋滋”声突然从墙角传来。

  “什么声音？”克里斯猛地转头，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声源。

  地下室的排水口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浑浊的水泡。

  下一秒，积水像被某种力量推挤着，突然从排水口喷涌而出。

  “糟了！”刘昱一个激灵跳起来，“暴雨让外面的排水系统崩了！”

  浑浊的雨水迅速在地面蔓延，人群惊慌地向高处退去。一个老人动作慢了半拍，浑浊的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脚踝。克里斯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他架起：“快！往书架上爬！”

  就在这时——

  “砰！”

  电箱突然炸出一团刺眼的火花，整个地下室彻底陷入恐慌，焦煳味瞬间弥漫开来，有人尖叫着抱成一团。

  “别慌！别慌！”刘昱的声音在黑暗中炸响，“所有人别碰到水！水会导电！”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道惨白的电光突然从通风口劈入，沿着地面的积水“噼啪”窜过。

  慌张的人群拼命地往里挤，谁也不想被电成焦尸。

  “啊——！”一个女孩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电流在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炸开火花。

  克里斯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死死抓着书架，布满雷电的积水已经开始往里漫来，就像是倒计时般让人绝望。

  一道又一道闪电在外墙炸响，每一次亮光都照出人们惊恐万状的脸。积水仍在上涨，像一只无形的怪物，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他们最后的立足之地。

  克里斯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克里斯！”刘昱朝她扔来刚才掉落的手电筒，“接住！”

  “叮。”

  控制平板上的传来无人机成功启动，与远程控制建立连接的声音。

  许默低头瞥了眼，快速将它们按“蜂群”设定运转后，俯着身子，将脸贴在车玻璃上往外张望。

  “谢盛祈——”

  她张口呼唤。

  可回答她的只有雷鸣。

  “谢盛祈……”

  就在许默双手无力垂下时，一道拉开车门的响动从另一边传来。

  谢盛祈迅捷地爬上车，瘫坐在座椅上喘着粗气。

  他撕开身上的防护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身上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许默愣了愣，随后抬手举了起来。

  谢盛祈侧过头，朝她咧开嘴。

  就在以为许默要使劲拍打他时。

  一抹温暖从脖颈处传来。

  许默勾着他的脖子抱了过来。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笨蛋！”许默流着眼泪，浑身战栗。

  闻着鼻尖若隐若现的气息，谢盛祈紧绷到僵硬的身子瞬间一软。

  劫后余生的恐惧被彻底抛到脑后。

  “奥若拉，还没结束。”

  许默抹了抹湿润的鼻尖，抬起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操控平板上。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让谢盛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先前趴在自己怀里哭的另有其人。

  “1至12号机抵达目标位置，激光测距开启，准备投放载荷。”

  “坐标与目标点直线距离5.8公里，方位角32°，导电路径搭建中，完成率15%。”

  许默认真计算手中的数据。

  抬头通过观察不断变化的雷云寻觅潜在的变量。

  她的精神紧绷到极致。

  三年前的场景和此时重合，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记忆还是现实。

  但这并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许默明白，真正的杀机还未抵达。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云层绽放。

  许默快速发出提醒：“趴下，闭上眼睛！不要抬头！”

  她和谢盛祈将头紧紧埋进膝间。

  整个世界开始如同白昼般明亮。

  它终于来了。

  ——闪电耀斑。

  空气中的电离子瞬间发生连锁反应，臭氧的辛辣灌满整个鼻腔。

  许默和谢盛祈汗毛倒立，皮肤刺痛。

  还没结束——

  半秒后，次声波如期而遇。

  鼓膜在次声频的咆哮中发出轰鸣，脑袋仿若被人从几十米的高塔丢下。

  直至坠入深渊。

  书架开始莫名晃动。

  克里斯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惊恐的抽泣，抬头时正看见那个向刘昱讨巧克力吃的小男孩从摇摇欲坠的书架边缘滑落。

  孩子的小手徒劳地抓着书架隔板，而下方，浑浊的积水里还残留着高压电流。

  “不要！”

  “抓住我！”

  刘昱几乎是从书架上一跃而下，整个人横扑出去。他的右手死死扣住书架边缘，左臂猛地伸出，在男孩坠落的瞬间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咔——”

  书架的木头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刘昱感到自己的肩膀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整条右臂仿佛要被扯断。男孩悬在半空，衣领勒得他脸色发紫，双腿距离水面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他们掉入被电流覆盖的水面后会是何等模样。

  “哥哥……”男孩的眼泪滴在刘昱手腕上，滚烫。

  积水还在上涨。

  刘昱能感觉到他自己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书架在倾斜，螺丝一颗一颗地崩飞。

  男孩的鞋尖已经触到了水面。

  书架的木制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咚。”

  几声清脆的警报声将许默唤醒。

  她第一时间朝手中的控制平板看去。

  二十架无人机剩余十八架正常运行。

  小汤哥为她特别安装的级联式法拉第笼起了效果。

  无人机并没有像三年前那般全军覆没。

  它们挺过了闪电耀斑。

  “奥若拉？！”谢盛祈摇了摇头，他第一次经历闪电耀斑，电离子的侵袭让他头昏脑涨，“你没事吧？”

  他抬头双眼模糊地看向许默。

  却见对方一脸亢奋。

  “谢盛祈，”许默眼中布满红血丝，她紧紧盯着雷云密布的上空，“你不是问我们能不能活下吗？”

  “现在，我有了答案。导电路径搭建中，完成率80%。”

  谢盛祈愣了愣，看向埋头操作的许默。

  一时间有些被对方身上的疯狂怔住。

  许默红了眼。

  她操控着无人机补位。

  快速运转的无人机在「雷暴蝴蝶」中翱翔，他们排列成一个奇怪的阵型。

  “导电路径搭建完成率99%……”

  谢盛祈淡淡唤出对方名字：“奥若拉……”

  “导电路径搭建成功，路径校准完成。”

  许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最后一段代码。

  她转头看向对方。

  “现在，该让始作俑者也尝尝雷暴的滋味了。”

  说完她按下启动键。

  下一秒，所有无人机同时喷射出掺有金属颗粒的凝胶。

  它们在狂风中迅速凝固，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导电网络。

  再一道闪电劈下时，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惨白色。

  “轰——！”

  粗壮的闪电被无人机群精准捕获，沿着凝胶路径扭曲前行。

  许默的终端屏幕疯狂闪烁，数据显示电流正被导向五公里外那座“雷霆计划”试验场。

  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的闪电被引导下来。

  它们不再是自然的无序释放，而是变成了一条条精准的雷电长矛，在许默的操控下刺向目标。

  远处的地平线上，试验场的避雷系统最先亮起刺目的白光，然后是主建筑的外墙，电流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瞬间爬满整个建筑群。

  “警报！警报！”试验场内的广播断断续续，“核心区过载……”

  话音未落，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地下实验室冲天而起。

  冲击波震碎了方圆一公里的所有玻璃，连许默和谢盛祈的车辆都跟着摇晃。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格伦希尔上空盘踞多日的雷云终于开始消散。

  远处，试验场的残骸上空，浓烟形成了一个扭曲的蘑菇形状，很快被风吹散-

  “克里斯！！”刘昱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声音变了调。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从侧面飞扑而来。克里斯整个人横撞在书架上，用体重硬生生压住了即将倾覆的架子。

  她涨红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撑住……我数三下……一起用力！”

  “一！”

  积水溅起水花漫到书架上。

  “二！”

  书架支架就快要支撑不住，开始打着颤。

  “三！”

  在两人共同的吼叫声中，刘昱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男孩往上一甩，同时克里斯抓住刘昱的腰带猛地一拽。

  “轰隆！”

  堆满书本的书架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溅起的污水混着电流“噼啪”炸响。

  三人连滚带爬重新爬上另一处书架上，男孩被牢牢护在最上面。刘昱仰面躺在书架隔层，累得眼皮都不想抬

  克里斯瘫在旁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下次……你能不能……选个……轻松点的……姿势……累死老娘了。”

  “够意思，姐妹。”刘昱朝对方伸出拇指。

  受惊的男孩抬头瞧着地下室的半窗，发出诧异的声音：“雨……好像停了？”

  停了？

  刘昱和克里斯一同翻身起来，借助半窗的空隙朝外打量。

  “「雷暴蝴蝶」消散了？”

  两人面面相觑。

  随后发出劫后余生的爆笑。

  “去特么的「雷暴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