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龙子赑屃

  卦师手上全金属的高尔夫球棍瞬间消失。
  玉甬的掌心张开，五色光芒绽放。
  卦师想都没想的跪在了地上哀嚎道。
  “袁师！真不是弟子想要违抗您，实在是……”
  话没说完，血红色的符箓就被卦师拍到了玉甬的腰上。
  “狗屁的仙术，看道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道门雷法！”
  红光瞬间遮蔽了一切色彩。
  安息下意识的抬起了手中的黄粱枕。
  能够无中生有，自然也能化实为虚。
  红光停在了安息身前的位置上。
  奔雷急转而下。
  玉甬的身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卦师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一丝好的地方。
  肥硕的身体直直的朝着身后的浪潮之中倒了下去。
  湍急的水流之中，卦师刚张口，不知道想要喊什么，就被卷到了水里。
  安息手中的木棍消散，眼神之中的空洞也开始逐渐恢复色彩。
  脚下的潮水像是一只张开了口的野兽，只等着安息的神智恢复正常，就将人一口吞没下去。
  天雷过后，玉甬的脸上出现了一片裂痕。
  即便如此，袁天罡的身形依旧站立在潮头之上。
  “老夫还是太过于心善了，竟然和你们几只蚂蚁纠缠到了现在。”
  “天数之下，命数当中，当有我成仙之前最后一劫，如今天劫过去，尔等尘归尘，土归土。”
  已经化身为玉甬神像的袁天罡再度开口，有如仙人降世口含天宪。
  一股寂灭的风起，自袁天罡身后刮过，一切尘埃都将随风而去。
  …………
  高楼之上，半身金人的李淳风遥遥看到这一幕，眼中一道道流光闪过，口中喃喃道。
  “袁师，推演天命之术堪比仙人，身居山野，伏笔朝堂，以百年龙兴之计，化登仙坦途，弟子比您实在是差的远了。”
  “不过，袁师啊袁师，您显然不了接弟子找到的这些人，这些不在当世，不存当下的人。”
  “那黄粱枕是无中生有之物，这些人则是无中生有之人，我赌这无中生有的命数，可断你仙途。”
  一枚金色的棋子出现在了李淳风的手中，遥遥对着城外一点。
  一道金光直下，笼罩在了安息的身上。
  寂灭的风中，金光暗淡，安息的身形却被牢牢的护在了金光之中。
  看似是安息在对抗眼前的袁天罡，实则是一对师徒之间，相互的博弈。
  安息是一枚被布下的棋子。
  此刻却成了李淳风争胜的关键。
  以神都方园百里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李淳风的手指开始在半空中虚指。
  每一指落下都会有一肃金光贯穿天地。
  虚指九处，神都的天边，仿佛撑起了九根撑天巨柱。
  幸运与白衣托着昏迷的风流，扶着飘动的树根，看着天上的变化，幸运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咱们现在能参与的事件？把那群活过了二九之数的混蛋们都拉过来，能活的过这次的时间吗？”
  三人都是能够被称为大佬级别的幸存者，经历事件次数最高的幸运，已经度过了第十五次事件。
  距离能够活过十八次事件的顶尖幸存者也只差三次事件了。
  三人度过的生死危机实在太多了。
  上过天，下过地，杀穿过满城的诡异，抢过阴曹府君的新娘……
  从没有一次事件，让人觉得这般无力过。
  长时间在洪水之中浸泡，让白衣身上的伤势变得更加重了几份，用力咳出了喉咙里的淤血之后，才开口道。
  “我怀疑咱们是要被‘回响’针对了，才有了这次事件。”
  “针对我们？”
  “不然呢，幸运以往你的好运让咱们无往不利，这一次收到最大限制的就是你，咱们的队伍也差点就团灭了。”
  白衣的话让幸运陷入到了深思，一张娃娃脸上眉头拧巴到了一起。
  面对越发混乱的局势，幸运看着白衣问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一个能力受限，一个昏迷，再搭上一个重伤。
  三人现在的境遇，可谓是山穷水尽，只剩等死。
  白衣指了指天上的金光道。
  “能不能送我上去？”
  这完全不切实际的话语，直接把幸运逗笑了。
  “你把老娘当许愿机了吗？”
  “老娘只是运气好点罢了，真能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老娘还在这水里陪你们捉虾米？”
  白衣看着变色的天空继续道。
  “在这等死？这不是老子的性格。”
  幸运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更是有控制不住道。
  “这个时候了，还逞英雄？老娘真的给你送上去了，你怎么下来？等着摔死吗？”
  “或许‘回响’大发慈悲呢？不让我死，就等我上去终结这次事件了。”
  幸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道。
  “呸，给你多大的脸？”
  浑浊的洪水里，白衣的脸色越发白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前兆，眼下凭借着一口气还能正常交流，也许下一刻整个人就像风流一般昏过去了。
  “人家一个新人到现在还撑在最前面，卦师那胖子都被搞得拼了命了，咱们得做点什么。”
  “而且老子的名字平常不说，但到最后关头其实挺帅的。”
  幸运的眼圈红了一片，嘴上仍旧强硬道。
  “想找死自己去，老娘管不了你。”
  白衣忽然松开了扶着树根的双手，整个人的身体瞬间被水流卷走。
  幸运的脸色难看，却是指着白衣离开的方向道。
  “飞，飞，飞想飞哪你就飞哪去！”
  好运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一直在水中安稳漂浮的树根，猛地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原本还能够托着风流扶着树根的幸运当即被这巨大的力道甩飞了出去。
  另一边，袁天罡所在的潮头作为最后一条水龙，汇入到了八水盘踞的漩涡之中。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盖过了李淳风布在天边的金光。
  这对师徒的道数之争，就如同李淳风之前与安息所说的一样。
  两人之间差的太远。
  单手按下了已经垂垂老矣的安息，袁天罡的目光朝着神都高楼望去，嗤笑道。
  “即便为师驾驭九水真龙，又岂是你这点小手段所能够撼动的？”
  水柱升天，龙吟四海，声震八方。
  袁天罡站在潮头，当真像是站在了成仙天路的阶梯上。
  …………
  高楼上，层层帷幕后。
  天后的声音不屑的传了出来。
  “李淳风，你败了。”
  半身金人的李淳风，在水柱升空的那一刻，身体像是一件精致的瓷器一般出现了大片的裂纹。
  整个人的身上，也再没了中年人的儒雅风度，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垂垂老矣的气息。
  听闻身后天后的声音，李淳风摇了摇头道。
  “天后陛下，胜负尚未可知，弱势我侥幸胜了，您和袁师的安排，只怕都要落空了。”
  此刻的李淳风一改之前在高楼之上的唯唯诺诺，一字一句显然是惹怒到了藏身在帷幕之后的主人。
  “我的安排？你能懂得什么？”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
  “不懂，我确实不懂为何会牺牲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就为了做这样一场戏。”
  “我也不懂如何将人命视作草芥，所以我和袁师的实力差的很远。”
  “但我知道，不论是您还是袁师都需要我，需要有我这样的人，来帮你们遮挡天罚。”
  “而我也只有借着你们的力量，才能真正找到阻止你们的机会。”
  半具金身化作了金水缓缓流下，连带着李淳风的皮肉也被这滚烫的金水烧透，露出了里面森然的白骨。
  仔细看，在这白骨之中，藏着的事已经发黑发臭的内脏。
  如果安息能够看到此刻的情况，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体内过量服用丹药造成的铅汞中毒。
  什么所谓的神仙，最后身体还不是肉体凡胎？
  但这难道还能不是神仙？
  哪怕半个身子都已经化成了白骨，李淳风仍旧站在高楼上，伸手指向了天空道。
  “我这最后一字落，天后您还是只能呆在帷幕后，不得以真面目见人，哪怕您权倾朝野，独断纲常，也终有命数尽时。”
  “长生？成仙？想用累累白骨铺成自己的路？我不答应。”
  “还有个跟我一样蠢的小子，也不答应。”
  天上的云被人从中间抹了一道。
  冲天的水柱中，一道一身白衣的身形被冲飞上了天际。
  “秦兵战魂，破天伐道！”
  袁天罡的脸色猛然一边，玉甬化作的身体，提着已经彻底成了老朽的安息，没有丝毫的风度，踏风狂奔起来。
  被抹去的云阻断了袁天罡的登天路。
  哪怕只阻断了片刻。
  西北偏北，骊山之下，一股滔天煞气直冲云霄。
  满天煞气化作一柄青铜剑，遮天蔽日，跨越千里而来。
  看着脚下的神剑，白衣自己都有些发呆。
  草！
  老子一直没用的底牌，原来这么牛逼！
  “不！”
  撕心裂肺的嘶吼，从玉甬口中咆哮而出。
  为了找寻鲛鬼的踪迹，遁世数年，踏遍山川荒野；
  为了打造南柯一梦，历经千险，才找到了先代圣贤留下的黄粱枕；
  为了早就九龙入水的格局，杀灭人性，自损功德，养就千万浮尸；
  为了今日这一切，足足谋划了上百年的时间。
  登仙之路就在眼前，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不可能，谁也别想拦我登仙！”
  化作玉甬的袁天罡出现在了水柱顶端，那剑气如虹！
  虹光过后，天地一片清明。
  白衣在递出这最后一剑之后，整个人直接被巨大的煞气冲昏了过去，随后身体无意识下坠，想一块石头砸落到了水底。
  袁天罡化身的玉甬，浑身碎开，露出了藏在玉甬下比李淳风更加衰败的身体。
  所谓登仙，哪有什么返老还童的变化，依旧是一副残躯的老朽，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安息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惊天一剑之下，却没想到剑气尽数落在了袁天罡的身上，自己竟然还是活了下来。
  只不过同样已经只剩下了一副苍老身躯的安息，哪里还有反抗的力气，只能无力的吐槽一句。
  “人都当不好，成的什么仙。”
  “你懂什么！千年时机，百年大计，老夫的一切，岂能让你们毁了，这天还在，这机缘还在，这时机还在，老夫依旧能登天成仙！”
  安息感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被松开。
  托着已经残破的玉甬，袁天罡的身形径直朝着天上的一道裂缝冲了上去。
  “成仙的机缘就在眼前。”
  “仙！”
  最后一声回响响彻天空，安息在快速下坠的同时，只看到了袁天罡的背影冲入到了那天上的裂缝。
  下一刻，一颗头颅飘过，安息甚至不确信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那颗头颅。
  身下的洪水没了控制，彻底爆发。
  神都的高墙在这巨力之下，仅仅坚持了片刻。
  一半的神都淹没在了滔天的洪水之中。
  唯有在神都中心的那座高楼上，即便是洪水滔天也难以撼动分毫。
  层层的帷幕落下，看着已经只剩下了一层白骨的李淳风，帷幕后传来了冰冷的声音。
  “扔了吧。”
  尸骨被抛入到了洪水之中，金光一闪而逝的消失。
  洪水中，原本还能被控制的鲛鬼，在袁天罡消失之后，彻底摆脱了束缚。
  以八具巨大鲛鬼为首，在洪水淹没神都之后，像是一条条恶鲨一般，开始了狩猎。
  繁盛的神都，仅仅片刻就化作了死域。
  阴气在不断汇聚，当阴气汇聚到顶点之时。
  阴极生阳，一道金光显现出李淳风最后的残影。
  紧接着一声咆哮出自洛水之下。
  “吼！”
  龙头龟身，一尊庞然大物浮出水面，原本肆虐的鲛鬼一个个噤若寒蝉。
  龙对于水中的一切生灵，都有着绝对的压制能力。
  赑屃出水，背负天书。
  高楼上的帷幕被重新拉紧。
  洪水退去，与洪水一同退去的还有数不尽的鲛鬼。
  无尽的怨念在真正的龙吟之下，化作了飞灰，洪水被染黑如墨。
  赑屃的身形仅仅出现一瞬，就重新没入到了水底。
  沉闷的“回响”出现在了安息等人的耳边。
  “洛水神异事件结束。”
  “参与者：3人，补充参与2人。”
  “事件评价：S-。”
  “是否，返回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