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薄宴舟知道女儿病情

  薄宴舟听得冷笑一声，把电话挂断。
  黎眠也算是用心良苦，在算计知韫之前，还特意交代李阿姨算好时间给她打电话，留好退路。
  可惜他长了脑子，不会再被她轻而易举耍得团团转。
  但下一秒，李阿姨的电话又打过来，“太太……医生说，让您快过来，可能这就是您见小姐的最后一面了……呜呜……”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通知一声先生——”
  薄宴舟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这种拙劣的谎话就不要再说了，李阿姨，你在薄家待的时间不短，再没轻没重地陪着黎眠胡闹，我会考虑你是不是没那么适合待在薄家。”
  李阿姨：“！！”
  她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大声地想要解释，“先生，不是这样的！小姐是真的危在旦夕——”
  薄宴舟彻底没了耐心，再次挂断电话，为了避免她再打过来，还瞬变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终于清净了。
  可没几秒钟，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孟漾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孟漾暴躁的声音就猛地传出来，“薄宴舟你他妈是不是有神经病？你把黎眠怎么了？！我警告你，你不马上把她放出来，让她来医院，我就报警！！”
  薄宴舟声音骤冷，“那你报。”
  还好意思说报警。
  男人唇角的嘲讽意味浓厚，挂断电话后直接把黎眠的手机给关机了。
  房间内终于静下来。
  但他心里并不如外表这样平静。
  刚才李阿姨和孟漾的语气，确实十分急切……就像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要是装出来的，这演技也太好了。
  他皱起眉，难不成……
  这是真的？
  他还是不敢相信。
  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黎知韫刚跟他说患上骨癌，需要捐骨髓，而小盏和她配型成功，下一秒，黎眠就说小盏也得了骨癌。
  这病又不是大街上随便买的。
  而且黎眠这人习惯了满口谎话，说的话根本没几句真的。
  她甚至拙劣地用利用感染流感的小盏想欺骗她。
  越想，他就越发笃定李阿姨和孟漾的话都是假的，不过是想为黎眠解围。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旧没办法静下心来。
  垂眸看公司文件的时候，他眼前浮现出的是黎眠带泪的杏眼，里面满含失望。
  他的心脏隐约一阵阵钝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会让他痛苦一生的事情正在发生，甚至已经到了让他坐立不安的程度。
  薄宴舟拧着眉，决定去看看地下室的黎眠。
  他示意保镖打开门。
  光线一漏进去，黎眠脸色极其苍白，嘴唇也干裂出血丝。
  可她没有看薄宴舟一眼，只顾着跌跌撞撞往外跑。
  薄宴舟拽住她：“知道错了吗？”
  “跟我去给知韫道歉，我自然会把你放出去。”
  黎眠却恍若未闻。
  一抬眸，薄宴舟望进她眼底，竟然也怔了怔。
  那双布满水雾的杏眼里满是恍恍惚惚的痛苦和茫然。
  黎眠反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却不自觉揪着胸口的衣服，“去——医院！”
  “小盏，”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滚落，“小盏出事了，小盏……薄宴舟，我要去医院——”
  这状态……可不像是演的。
  薄宴舟还没反应过来，黎眠已经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
  “！！！”
  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薄宴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拽着她的手一松，瘦弱的女人像是一条离弦的箭，瞬间冲出去。
  薄宴舟狠狠拧眉，阴鸷道：“给我追！”
  保镖们匆匆跟上去。
  他看了一眼伤口，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
  “艹。”
  薄宴舟低低骂了一声，也跟上去。
  等他追到停车场时，黎眠已经随便开了一辆车出去。
  成群的保镖被她甩在身后，她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在公路上化为一道流光。
  她已经逃出来了，可她悬起的心脏并没有放下。
  身上布满冷汗，鬓角的发丝一缕缕粘在脸上，很不舒服，但她根本无暇顾及。
  她的心脏很痛。
  似乎还能听到躺在病床上的小盏微弱地喊她“妈妈”的声音。
  都说母女连心。
  这一刻，她似乎终于体会到了这段时间女儿所承受的痛苦。
  她并没有接到李阿姨打来的电话，医院发来的信息，可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再不快点敢去，会真的失去她的小盏。
  不要。
  她的宝贝。
  小盏。
  求求你，你最懂事了，能不能……
  能不能坚持住，等等你的妈妈……
  黎眠心脏揪痛，将油门踩到底。
  后视镜已经能看到薄宴舟带着保镖追上来，她无暇顾及。
  到了儿童医院门口。
  她停好车匆匆往里面跑。
  薄宴舟再次愣住。
  难道说，黎眠焦虑症的幻觉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是真的认为小盏现在在医院。
  前不久李阿姨和孟漾急切的声音在耳边荡漾，他心底猛然浮现出极其恐怖的预感。
  总不可能……
  剩下的话，他几乎都不敢在心里想。
  眼前倏地一黑，他踉跄了一下，保镖急忙扶住他，“先生？”
  他来不及说话，匆匆撇开保镖的手，跟上黎眠的脚步。
  他眼睁睁看着，黎眠到了抢救室门口，那里已经等着祝无虞，孟漾和李阿姨。
  黎眠身体一晃，几乎要站不住，祝无虞急忙扶住她：“黎眠！黎眠你冷静！”
  “对啊你冷静点！黎眠！你想想，小盏经历过的抢救已经很多了，每次她不都是救回来了吗？只不过是病危通知书，你知道的，医生总是会把情况说得严重点……”
  这一瞬。
  薄宴舟几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眼里只剩下黎眠收缩颤抖的背影，以及抢救室门上方猩红的“抢救中”三个字。
  里面是他的女儿。
  他的亲生女儿。
  是真的。
  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下意识想，以前小盏健康的模样，可这么一想才意识到，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盏在阳光下蹦蹦跳跳的模样了。
  就连很久以前那次在游乐场，祝无虞和孟漾也全程给她打着伞。祝无虞带着她玩儿碰碰车，可全程没有让车跟别人发生碰撞。
  黎眠说的每一句“小盏生病”，“小盏在医院”，也根本不是为了留住他。
  这是真的。
  那这么多天，黎眠是怎么过的呢。
  她看着病弱的小盏，心如刀绞，还要面对他的奚落和质疑。
  还有他的亲生女儿，她才三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又是怎么反复面对步步逼近的病魔呢？
  她该有多无助？她向来是娇气的，向来很喜欢他这个父亲。
  可他呢，他在干什么？
  这些日子，他在陪着黎知韫。
  薄宴舟只觉得心脏仿佛都四分五裂，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走过去。
  孟漾是第一个看见他的，下意识挡在黎眠面前，语气冷得似冰，“你来做什么？！”
  祝无虞也面色不善，“眠眠的事情后面再跟你算账，薄宴舟，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看在抢救室里的小盏的份儿上，滚远点。”
  薄宴舟嘴唇动了动，却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醒。
  他以前不相信黎眠，对她们母女产生的伤害已经吸烟刻肺，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
  好不容易，他才从喉咙里无力地挤出了一点声音，“我……是想看小盏。”
  黎眠这时才终于回神，目光凝在他身上。
  哦。
  薄宴舟终于亲眼看见小盏在抢救室里，终于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得了骨癌。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好像痛苦至极的模样。
  活该。
  她想。
  一股浓烈的报复快感席卷遍她的全身，她悲哀怜悯地看着他。
  看啊，以前不是不相信小盏生病吗？不是不拿钱给小盏治病吗？不是还为黎知韫抢走了可能能救小盏命的怀特医生吗？
  现在知道错了。
  现在终于感受到彻骨的悔恨和痛苦了？
  可是已经晚了。
  小盏生病这么久以来，他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没有来医院看过她一眼。
  最开始，小盏还安慰自己，可能是爸爸有急事吧，可能是爸爸很忙吧？
  所以他才一步不曾踏入病房。
  后来时间久了，任何谎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小盏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少，对他的希望也越来越少。
  她的视线穿过祝无虞和孟漾，定定地跟他对视。
  然后，倏地，露出一个惨白的笑，“现在，你相信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依旧准确地落入薄宴舟耳朵里。
  他几乎能从尝到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
  他相信了。
  黎眠眼里满是嘲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孟漾和祝无虞又说了什么，黎眠没听见，她只盯着门上猩红的“抢救中”三个字。
  终于。
  似乎只过了须臾，又似乎已经过了好久的时间，抢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
  黎眠瞬间扑过去，“医生，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取下脸上的口罩，朝她笑笑。
  剧烈的欣喜漫上头顶，黎眠猛地松了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没跌倒。
  孟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事吧？”
  黎眠摇摇头，看向医生。
  医生示意里面的医护人员将小盏推到ICU，黎眠跟着跑了两步，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至极的女儿渐渐远去。
  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她才缓缓停下来。
  医生继续道：“这次的危机已经成功度过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需要在ICU观察一阵，确定她的病情稳定了才能转到正常病房。”
  这流程他们已经很熟悉了，黎眠连连点头。
  过后，医生脸上又浮现出担忧，“现在特效药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或许你们家属也心里有数，她抢救的次数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有一次，就抢救不回来了。”
  黎眠心如刀绞。
  过后，他们跟以前一样，结伴坐在医院的沙发上等着小盏麻醉过后的短暂清醒。
  四个小时后，医务人员传来消息，说可以进去短暂看望她。
  黎眠坐得腿脚发麻，和孟漾相互搀扶着往里面走。
  即将进入ICU时，护士小姐姐将薄宴舟拦了下来，“请问您是……”
  薄宴舟脸色更加苍白。
  孟漾，连带着祝无虞医护人员都认识，可独独不认识他这个小盏的亲生父亲。
  孟漾冷声嗤笑，“某些人不是不相信小盏生病吗？现在又这么惺惺作态干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一起进去看小盏？她醒着想见你的时候你没有来过一次，现在她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你想进去再伤害她一次吗？”
  薄宴舟喉结微动，眼底满是痛楚。
  黎眠淡漠的视线从他身上划过，没有停留多久，心底也觉得痛快。
  现在知道难受了？
  都是报应。
  都是他欠她的小盏的。
  但两秒钟后，她却还是收回视线，低声喊孟漾，“可以了。”
  她跟医护人员解释，“他是孩子的父亲。”
  “眠眠！”孟漾不服气，“他哪里像是小盏的父亲，他哪里做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他也配？！”
  黎眠摇摇头。
  他确实对不起小盏，但他也确实是小盏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小盏虽然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不能否认，她是很希望见到他的。
  孟漾也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医护人员左右看了看，大抵也明白了什么，看向薄宴舟的眼里满是鄙夷。
  亲生的女儿住院这么久，都抢救过好几次了，他这竟然还是第一次来看女儿。
  这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到了小盏病床前。
  一看到黎眠，瘦弱得几乎只剩下一把皮包骨的小姑娘下意识想要伸手让她抱。
  黎眠连忙按住她的手，“宝贝别动，还挂着水呢。”
  小盏的眼眶红红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黎眠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宝宝乖，你要配合医生叔叔好好治疗，好不好？”
  “我们宝宝最勇敢了，等你治好了病，妈妈带你去芬兰的雪山滑雪好不好？”
  小盏的视线终于飘到了坠在他们三人末尾的薄宴舟身上。
  薄宴舟眼眶一红。
  他眼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嘴唇轻轻动着，虽然没有声音发出来，他却将她的话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叫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