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念之差落棋盘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往日里清雅幽静的“桃源仙踪”便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这里不再是文人雅士吟诗作对的风雅之地，而是一座高速运转、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坊。
  一车车的生石灰、蜂蜡、油布，由四海通的船队从水路运抵，再由孙掌柜和李师傅手下的人手接力送入，堆满了整个前院。
  后院的厨房里，几十口大锅同时开火，张厨子带着所有伙计，正严格按照苏晚晴给出的精确配方，满头大汗地蒸制着“三宝锁鲜饭”。
  整个京城，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搅动了。
  那些昨日还对苏晚晴冷眼旁观的商户，此刻看着那源源不断送入桃源仙踪的物资，看着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掌柜们竟亲自上阵监工，无不目瞪口呆。
  人群中，一个身材中等、面貌普通的工匠，正卖力地搬运着一捆油布。
  他叫李顺，是户部上推荐来的，据说手艺精湛，为人老实。
  没人知道，他便是当初在御酒坊事件中侥幸逃脱，对苏晚晴恨之入骨的李监事。
  他一边干着粗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阴冷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他的心中，燃烧着嫉妒与怨毒的火焰。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女人能一步登天，搅动风云？
  而自己，却要像丧家之犬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听候别人的命令！
  “苏老板这手腕，真是通天了！”
  不远处，锦绣阁的孙掌柜擦了把汗，对身边的周老大感慨道。
  “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银子都还没见着，整个京城的资源，倒先被她给盘活了！”
  周老大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在背后给她撑腰！跟着靖王殿下和苏老板，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们的对话，像一根根毒针，刺入李监事的心里。
  他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狠厉。
  不惜一切代价，毁掉这一切！
  他知道，核心的厨房和发热包制作工坊，由靖王府的卫队把守，固若金汤。
  但他，早已找到了突破口。
  夜，渐渐深了。
  桃源仙踪只有几个关键的工坊依旧灯火通明，靖王府的卫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甲胄摩擦声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道黑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避开了所有巡逻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一间堆放原料的偏僻库房。
  正是李监事。
  他熟练地撬开门锁，闪身而入。
  库房里，堆放着成桶的桐油和成块的蜂蜡，这是用来制作“三宝锁鲜饭”外层密封油纸的关键原料。
  他的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剧烈跳动，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装着一种无色无味的西域奇草粉末。
  这东西，不会立刻生效。
  但只要混入桐油中，经过加热，涂抹在油纸上，便会缓慢地，无声无息地腐蚀掉油纸的韧性。
  十天半月之后，那些送往前线的军粮，密封层便会悄然破损，饭食发霉变质。
  届时，苏晚晴将背上贻误军机、祸乱边军的滔天大罪！而他，将大功告成！
  他狞笑着，将那包粉末，尽数撒入了最大的一个桐油桶中，又用木棍小心地搅动，直至粉末完全溶解。做完这一切，他仔细地清理了所有痕迹，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出了库房，消失在夜色里。
  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李监事如同一抹无声的幽魂，从库房的阴影中滑出，迅速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他心中的狂喜与怨毒交织成一张狰狞的大网，几乎要让他放声大笑。
  成功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数月之后，边关粮草腐败，十万将士怨声载道，而苏晚晴和那个高高在上的靖王，一同被押上断头台的凄惨景象！
  这个念头，让他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都涌起一股病态的暖流。
  他沿着记忆中安全的路线，灵巧地穿梭在院落之间。
  那些靖王府的卫兵，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木头桩子，巡逻的路线死板又可笑，简直是为他这样的“高手”量身定做的舞台。
  就在他即将翻上墙头，彻底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他心中那股得意，达到了顶峰。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处，“桃源仙踪”主楼的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幕奇诡的景象。
  房间中央，并非桌椅，而是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玄色石台。
  她早就知道，捧杀之计，必然伴随着致命的暗算。
  那张“绝对安全”的图纸，她第一时间便用在了这整座“桃源仙踪”。
  这水镜，便是图纸效果之一，名为“水纹天眼”，能监察建筑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她故意将原料库房设置在巡逻路线的“死角”，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靖王殿下的人，已经就位了。”福伯躬身道。
  苏晚晴点了点头，端起手边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氤氲的雾气。“收网吧。”
  ……
  李监事一只脚已经搭上了墙头，心中正盘算着回去后如何向主子邀功。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在他身后骤然响起。
  “李监事，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监事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凝固了！他猛地回头，只见两个身着黑衣劲装，如同鬼魅般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三步之外。
  他们身上没有丝毫杀气，却比手持钢刀的刽子手，更让人感到恐惧。
  是靖王府的暗卫！
  “你……你们认错人了！”李监事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狡辩。
  其中一名暗卫，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空空如也的纸包。
  正是他方才用来装毒粉的那个！
  李监事瞳孔猛地一缩，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做得天衣无缝，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带走！”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名暗卫一左一右，如同拎小鸡般将他从墙上拽了下来，封住了他的嘴，拖着他便往回走。
  李监事剧烈地挣扎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不解。他绝望地看着那几队依旧在不远处“死板”巡逻的卫兵，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通体冰寒。
  那些看似疏漏的巡逻路线……根本不是破绽！而是故意留出来，专门等他钻进来的，绝命陷阱！
  他被径直拖入了那间他从未见过的密室。
  当他看到那面清晰映照着库房画面的“水镜”，看到那个端坐于镜前，正悠然品茶的苏晚晴时，他所有的侥幸和怨毒，瞬间土崩瓦解，化为了无底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