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素容卿卿，展信悦

  女人穿着一身朴素藏蓝色上衣配着一条黑色裤子，长发随意扎了个低马尾，有一绺头发自额前垂到了脸颊边上。
  她的脸上带着笑，随手将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勾到了耳后。
  这个动作，看起来自然。
  但姜茶顺着霍霆坤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见女人软白的耳珠，修长的脖子往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霍霆坤的注意力全在叶素容的身上，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不用了，王晴，我说过了，我有手有脚的，会自己洗衣服。”
  王晴模样生得不错，细眉凤眼，跟姜茶昨天见过的白书瑶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白书瑶的妈妈吧？
  “霍大哥，你跟我这么见外做什么？”
  王晴像是这才看见了叶素容和姜茶一样，一脸惊讶。
  “霍大哥，这两位是你的妹妹和侄女儿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长得可真好看！”
  “昨天我就听书瑶说你家里来了客人，所以我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上供销社买了点肉和菜，中午大家伙儿就一起上我那儿去吃饭吧，大菜我都弄熟了，咱们一起过去，我再炒两个菜，就能开饭。”
  王晴的热情让叶素容有些难以招架。
  就好像，她才是霍霆坤家里的女主人。
  正在不动声色地，对自己宣誓主权。
  “不用了，我不饿。”
  叶素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茶的笑容里面带了几分疏离。
  “霍叔，你们去吃吧，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得去补觉。”
  姜茶也随即进了屋。
  叶素容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姜茶进去之后，反手把房门带上。
  叶素容勉强勾着笑。
  “你进来做什么？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啊！”
  姜茶一把抱住了叶素容的胳膊。
  “我不饿，妈，我们以后真的要生活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叶素容也不能肯定。
  姜茶原本想着，妈妈嫁给霍霆坤，她们就成了军属，可以不用下乡。
  在明年高考恢复之前，她正好可以安心备考。
  现在看来，霍霆坤撒了谎。
  他的身边，有暧昧对象。
  妈妈性格温柔，她是那种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的人。
  她不喜欢争抢，对于物质方面的东西，都看得比较淡。
  偏生最重视感情。
  如果霍霆坤的身边，有更合适的人，她一定不会再对霍霆坤，有其他想法。
  果然，姜茶才是最了解的叶素容的人。
  “茶茶，如果……妈妈带你下乡，你会不会怪妈妈？”
  在城里没有粮食关系，她们就只能下乡。
  因为叶观澜的原因，叶素容在春城制药厂的工作岗位已经没了。
  街道办那边指不定哪天就会找过来，给她们安排下乡。
  叶素容自己吃点苦没什么，她就怕连累了姜茶。
  “妈，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怎么都好。”
  叶素容终于下定了决定。
  “那好，下午咱们俩一起去街道办。”
  霍霆坤这里确实很好，但是，她和姜茶，非亲非故地住在这里，被人会说闲话。
  最基本，人家问她和霍霆坤是什么关系，她都答不上来，怪尴尬的。
  “去街道办做什么？”
  霍霆坤刚一进屋，就听见叶素容说了这样一句话。
  叶素容迅速地擦了擦眼泪。
  她推开了房门，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我和茶茶正商量着下乡的事儿，住在你这里不方便，我们下午去街道办问问，下乡都有哪些地方可以选，就当是为了建设祖国做贡献。”
  “好端端的，下什么乡？”
  霍霆坤一听有急。
  霍竞川进来的脚步也是一顿。
  “素容，我没觉得你们住在这里不方便啊，这不是挺方便的吗？”
  叶素容把人往外面推。
  “我和茶茶说话呢，你进来插什么嘴？”
  霍霆坤被她推得连连后退。
  “人家喊你去吃饭，还要给你洗衣裳，你赶紧去啊，来我这里做什么？”
  霍霆坤终于明白过来，叶素容究竟在别扭什么。
  他一把抓住了叶素容的手，站定了脚步。
  “衣服是我自己洗的，我也没打算上她家吃饭。”
  霍霆坤一双眼睛坚定地看向叶素容。
  “你吃醋了，对不对？”
  霍霆坤的眼睛里面，像是藏着星星，满满的期待。
  “我……我才没有！”
  叶素容想要挣开霍霆坤的手，别扭的别过脸去。
  姜茶十分识趣儿地从屋子里面退了出去。
  将屋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姜茶靠在大门的外面，面对着院子。
  外面的日头毒得很，姜茶有些站不住。
  隔壁房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茶寻声过去。
  霍竞川不知道在家里翻找着什么。
  姜茶敲了敲门。
  霍竞川从沙发底下探出头。
  “竞川哥哥，你在做什么呢？”
  霍竞川眨了眨眼，一言不发的，从沙发底下，拿出来一个方形的铁盒子。
  这是个饼干盒，看上去有些旧了，红色的漆掉了不少，露出了斑驳的锈迹。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想看看我爸的秘密吗？”
  姜茶眨了眨眼。
  这……是她能看的吗？
  霍竞川冷峻的脸上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茶茶，过来。”
  茶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从霍竞川的嘴里说出来，好神奇。
  霍竞川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怀里的铁盒子。
  姜茶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霍竞川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姜茶坐下。
  盒子恰好打开。
  大约霍竞川三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信。
  米黄色的信封，每一封上面，都贴好了不同的邮票。
  霍竞川随意抽出一封，递到姜茶的手中。
  苍劲有力的字体，填写的地址，是叶家洋楼。
  收件人，叶素容。
  姜茶并没有打开信封。
  霍竞川也没有打开这个的意思。
  他随机抽取信件，每一封的上面，写的都是同样的地址，和同样的收件人。
  “这是？”
  “这是我爸写给叶姨的信，还有出紧急任务之前，写的遗书，二十多年，我爸一封信都没有寄出去，全部放在了这个盒子里面。”
  姜茶震惊不已。
  这个盒子里面，少说也有五十封信。
  二十多年。
  他一直在给妈妈写信。
  但是，一封都没有寄出去过。
  他的夫人没有意见吗？
  霍竞川叹了口气，把怀里的铁盒子一把塞进了姜茶的怀里。
  “我妈和我爸，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和竞野都很支持叶姨成为我们的新妈妈。”
  霍竞川第一次明确地向姜茶释放善意。
  他在用行动对姜茶表明。
  霍家的所有人，都很欢迎妈妈和她的到来。
  “我爸和王晴，没关系，我队里还有事，要先去校场，回头你跟我爸说一声，午饭我就不吃了！”
  霍竞川随手拿起他的水壶，临走前，还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姜茶绵软的发顶。
  嗯。
  跟想象中一样好挼。
  姜茶低头看了看信，又抬头，看了看霍竞川离开的背影。
  霍竞川是因为听到了她和妈妈要离开，所以，特意把这个翻出来的？
  姜茶根本不敢想，霍叔看到了这些，会有多尴尬。
  好期待，怎么办？
  这么一想，姜茶把刚才拿出来的那几封信，又重新塞进了铁盒子里，乐呵呵往隔壁去。
  她一进门，就对上了霍霆坤快要哭起来的脸。
  叶素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好气的别着脸。
  明显就是还没消气。
  霍霆坤原本还想要姜茶劝劝她妈妈。
  低头一看，姜茶的怀里抱着装有他所有秘密的铁盒子。
  那一瞬间，霍霆坤的天，塌了！
  “茶……茶茶，你从哪儿拿的这个盒子？”
  姜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是竞川哥哥刚才给我的啊，他说，只是霍叔您给我妈准备的礼物，留在你们那边，也没什么用。”
  姜茶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轰隆一声。
  天崩地裂。
  一秒钟的时间，霍霆坤已经想好了暗杀霍竞川的一百种方式，并且连把他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难道，这个不是霍叔您打算送给我妈的礼物吗？”
  “我……”
  霍霆坤没办法对着姜茶那张无辜的脸，说出半句拒绝的话。
  “是！”
  霍霆坤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握着拳，斩钉截铁的回答。
  一个字，愣是被他说出了破竹之势。
  姜茶强忍着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妈，霍叔送你的礼物，你要不要看一下？”
  叶素容对上了霍霆坤紧张而又期待的视线，触电似的，一触即分。
  “既然是礼物，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看一下吧！”
  姜茶“哎”了一声，把盒子放在了叶素容的面前。
  霍霆坤也走了过来。
  他靠着这个盒子，撑过了二十多年。
  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
  叶素容看到满满的信件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霍霆坤抽出了第一封信。
  打开信封，逐字逐句，读给叶素容听。
  “素容卿卿，展信悦。
  斟酌再三，我还是决定，提笔给你写信，虽然，这一封信，不会被送到你的手上，今天，是你结婚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的第三个生日。
  对不起，曾经许下要陪你过一辈子生日的诺言，终究成了空，我偷偷地去看过你，在你未曾发现的角落，我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看到了你和他走在一起，你的脸上挂着浅笑，你应该是幸福的吧？
  这样也好，你我之间，总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即便这句话没办法亲口说给你听，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素容，二十一岁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幸福。
  永远爱你的霍霆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