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鸡毛信

  范阳，节度使府。
  那场三个人的“真心棋”游戏，不欢而散。
  崔灵秀，带着一身的寒气和满心的屈辱，回到了崔家在范阳的别院。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有出门。
  而圣女云霓则在留下了一句“苏大人后会有期”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整个节度使府，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平静。
  安禄山，没有再找苏宸的麻烦。
  他每日依旧歌舞升平，大宴宾客。
  仿佛之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苏宸，也乐得清闲。
  他每日就待在驿馆之内，看看书喝喝茶偶尔还会指导一下李嗣业的金吾卫们，一些他独创的“格斗技巧”。
  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但所有人都知道。
  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三方都在等。
  等对方先出牌。
  等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时机。
  ……
  这天深夜。
  苏宸正在书房里，就着烛火研究那张从崔家密室里，找到的范阳布防图。
  一阵极其细微的鸟鸣声，从窗外传来。
  是绮影司的暗号。
  苏宸推开窗。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墙角滑了下来。
  是魅。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但看向苏宸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公子。”
  她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蜡丸。
  “从西域加急传回的密信。”
  苏宸接过蜡丸捏碎。
  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莎草纸。
  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西域文字写着几行简短的话。
  苏宸并不认识这种文字。
  但他认识那信纸末尾那个用朱砂画下的狂傲的狼头图腾。
  突骑施。
  那个盘踞在西域，一向与大唐貌合神离的草原部落。
  “能看懂吗？”苏宸将信纸递给了魅。
  他知道绮影司里藏龙卧虎。
  精通各国语言的人才不在少数。
  魅点了点头。
  她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微微一变。
  “公子。”
  她的声音，有些凝重。
  “这是突骑施可汗写给安禄山的一封最后通牒。”
  “哦？”
  “信上说……”
  魅一字一句地翻译道。
  “‘安禄山你这条忘恩负义的肥猪！’”
  “‘还记得三年前你被契丹人，追杀得如丧家之犬时是谁收留了你吗？’”
  “‘是我！是我突骑施！’”
  “‘你当时为了换取我的出兵，相助曾许诺送我一万匹最神骏的汗血宝马！’”
  “‘可三年过去了！我连一根马毛都没看到！’”
  “‘现在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十日之内！若我看不到我的战马！’”
  “‘我突骑施的十万铁骑将踏平你范阳！将你的肥肉拿来喂狗！’”
  信的内容极其粗鄙，充满了草原民族的野蛮和狂傲。
  苏宸，听完却笑了。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看来我们的这位安大将军人品不怎么样啊。”
  “欠了别人的债，竟然还想赖着不还。”
  “公子。”
  魅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此事恐怕不简单。”
  “突骑施虽然只是个小部落，但其民风极其彪悍。”
  “他们的骑兵，来去如风极为难缠。”
  “若是他们真的挥师东进。”
  “范阳必将大乱。”
  “到那时我们身处此地，恐怕会受到波及。”
  “乱才好啊。”
  苏宸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兴奋的光芒。
  他正愁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
  没想到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这个突骑施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我知道了。”
  他对着魅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吧。”
  “继续给我盯紧了安禄山和崔家还有那个妖女的一举一动。”
  “是。”
  魅躬身一礼，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二天一大早。
  苏宸便以“考察范阳军备”为名。
  派人去请了安禄山史思明和崔家的代表崔灵秀。
  以及那个不知道藏身于何处的拜火教圣女云霓。
  他要在节度使府的沙盘室里，进行一场“被预知的”军事推演。
  安禄山和崔灵秀虽然心中疑惑。
  但还是如约而至。
  而圣女云霓却没有出现。
  只是派了那个阴沉的毒师钱不收作为代表。
  沙盘室里。
  气氛有些诡异。
  安禄山史思明崔灵秀钱不收。
  这几方各怀鬼胎的势力，都冷冷地看着那个站在巨大沙盘前的白衣少年。
  他们都想看看。
  这个家伙。
  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诸位。”
  苏宸拿起一根指挥杆，开门见山。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各位玩一个兵棋推演的游戏。”
  “游戏的内容很简单。”
  他指了指沙盘上代表着范阳的那座孤城。
  “就推演一下。”
  “若是有一支十万人的敌军从西线来攻。”
  “我们该如何应对。”
  西线？
  安禄山和史思明的眼中都闪过一抹不屑。
  范阳的西线与西域接壤地势平坦一马平川。
  根本无险可守。
  也从来不是他们防御的重点。
  他们的所有重兵都布置在了南线和东线。
  用来防备朝廷和契丹。
  “苏大人说笑了。”
  史思明第一个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范阳的西线固若金汤。”
  “就算是天兵天将来了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是吗？”
  苏宸笑了。
  他手中的指挥杆在沙盘上，几个毫不起眼的地方轻轻一点。
  “那不知史将军可否为我解释一下。”
  “这三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史思明定睛一看。
  脸色瞬间大变！
  因为苏宸点出的那三个地方。
  正是他们布置，在西线最隐秘的三个暗哨和补给点！
  这是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
  除了他和安禄山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
  史思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禄山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苏宸眼神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苏宸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这三个点看似是暗哨。”
  “实则是你们西线防御最致命的三个漏洞。”
  “它们彼此之间相距太远无法互相支援。”
  “而且防备空虚，极其容易被敌军的精锐骑兵定点清除。”
  “一旦这三个点被拔掉。”
  “你们的整条西线防线就将彻底瘫痪。”
  “届时敌人的十万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兵临范阳城下！”
  “而这个时间……”
  苏宸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面色慌乱的安禄山和史思明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推算过。”
  “不会超过十天。”
  整个沙盘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范阳将领都用一种看鬼神的眼神看着苏宸。
  他们无法想象。
  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
  竟然能仅凭一张沙盘就推演出如此精准而又可怕的战局！
  就在这时。
  “报！！！”
  一个凄厉的传令声从门外传来！
  一名范阳军的斥候连滚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世界末日般的惊恐！
  “大……大将军！不好了！”
  “西……西线急报！”
  “突……突骑施撕毁盟约！”
  “三……三路大军十万铁骑正向我们范阳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