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来者不善

  张航心中一动，立刻翻开了那本厚重的手札。
  古老兽皮制成的书页，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而干燥的脆响。
  一股混合着尘埃与墨香的沉寂气息，扑面而来。
  指尖的触感粗糙，带着被漫长时光打磨过的独特纹理。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之上。
  里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锐利，仿佛是用刀锋刻入兽皮之中，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手札开篇，记载了卧龙居自建立以来的诸多隐秘。
  其中详细描述了此地确实是千年难寻的龙脉汇聚之所，更记录了历代主人如何利用这磅礴的地脉之气进行修炼的珍贵心得。
  张航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他的手指在书页上飞速翻动，目光如电，迅速扫过那些关于阵法、炼丹的古老记述。
  这些内容博大精深，随便拿出一条，都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
  但他此刻无心细看。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能够救治陆雪晴的方法。
  突然，两个用朱砂写就，颜色鲜红如血的字眼，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他翻动书页的手指，猛然停下。
  “凤凰血脉”。
  张航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整个密室的光线，仿佛都汇聚在了这四个鲜红的古字之上。
  他的视线被牢牢钉住，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去。
  “……凤凰血脉，至刚至阳，乃天地间至纯之火种。”
  “若能顺利觉醒，则潜力无穷，扶摇直上，未来不可限量。”
  手札上的描述，与玄老所言别无二致。
  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张航的心脏一点点沉了下去。
  “然其觉醒过程凶险无比，如同体内燃起神火，由内而外焚烧五脏六腑，经脉骨骼。”
  “稍有不慎，便有焚身之祸。”
  “自古以来，能渡此劫者，十不存一。”
  寥寥数语，字字诛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冰冷的尖刀，深刻地描绘出陆雪晴此刻正面临的恐怖危机。
  张航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去。
  “若以蛮力强行压制，如同堵塞滔天洪流，虽可暂缓一时之危，终有决堤之患。”
  “届时血脉之力反噬更烈，积蓄的火焰将瞬间爆发，再无任何挽回余地。”
  “唯有顺势疏导，阴阳调和，方为万全正途……”
  这段话，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这与他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强行压制，终究只是饮鸩止渴。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急切，手指几乎要将粗糙的兽皮页面划破。
  “……吾曾于云游时，偶遇一凤凰血脉后裔，其血脉觉醒失控，已至危在旦夕之境。”
  “幸得以‘锁凤阵’暂缓其危，封其本源。”
  “然此阵只可治标，终不可治本。”
  “其暴烈之火，仍在体内日夜积蓄，如坐火山口，时时面临喷发之险。”
  看到这里，张航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正是玄老为陆雪晴布下的阵法吗？
  原来，玄老早就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接下来的文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若要根治此患，需以‘龙凤呈祥阵’，行逆天之举，调和阴阳。”
  “引动卧龙居至纯龙脉之气，灌入其体，以至阳龙气滋养凤血，方能化解焚身危机。”
  “并助其彻底掌控自身血脉之力，化为己用，一步登天……”
  张航的心脏，在此刻狂跳不止。
  激动。
  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本手札里记载的一切，简直就是为陆雪晴眼下的困境，量身定做了一套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案。
  他强行压抑住胸口的激荡，急忙往下翻阅，寻找施展“龙凤呈祥阵”的具体条件。
  “……布此大阵，需以卧龙居地脉为根基，施阵者修为至少需达筑基后期。”
  “更需一味天地奇物作为药引，方可引动浩瀚龙气，调和凤凰神火……”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味药引的名字上。
  “此物名为，龙涎草。”
  “龙涎草？”
  张航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手札的后面，附有一副用墨线勾勒出的龙涎草详细图样与说明。
  那是一株形态极为奇特的植物。
  通体漆黑如墨，仿佛用最深的夜色凝聚而成。
  它的叶片之上，却凝结着一层永不融化的白色寒霜，黑白分明，透着一股诡异而又圣洁的美感。
  “龙涎草，生于极阴之地，汇聚九幽阴煞之气而生，其性至寒。”
  “然其根茎深处，却蕴含着一丝自地脉深处汲取的至纯阳龙之气，乃是调和凤凰之力的绝佳引物。”
  “然此草生长之处，阴煞之气浓郁至极，活人触之即死，魂飞魄散。”
  “必有强大妖物或千年阴魂盘踞守护，视其为至宝。”
  “采摘之难，难于登天……”
  张航的眉头，瞬间锁成了一个川字。
  极阴之地。
  强大妖物。
  千年阴魂。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致命的凶险。
  可再大的凶险，又能如何。
  “不管有多难，都必须拿到手。”
  张航将手札轻轻合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决断。
  陆雪晴的命，就在这株草上。
  就在此时。
  他揣在怀中的那枚由林易留下的“青云护身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烫。
  一股灼热感隔着衣物传来，起初只是温热，随即迅速升温，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贴在他的胸口皮肤上。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的窥探感，仿佛一只无形的巨眼，从卧龙居之外的夜空中猛然睁开。
  那目光穿透了屋顶，穿透了楼板，穿透了这间深藏地底的密室，精准无误地投射而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感觉阴冷，霸道，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仿佛神明在俯瞰蝼蚁。
  张航脸色骤然一变。
  被发现了！
  他动作极快，没有丝毫犹豫。
  左手一把抓起手札，右手将石桌上那个古朴的木盒一同揽入怀中。
  转身，他便闪身出了密室。
  随着他的离开，身后的石门悄然自动合拢，地面恢复原状，光洁如新，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他刚回到别墅客厅站定，脚跟还未站稳。
  一股强横霸道到极点的气息，如同沉重的乌云，瞬间压顶而来，将整个卧龙居都笼罩其中。
  别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变得粘稠如水银。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光芒都仿佛被压制得黯淡了几分。
  一个冰冷而充满无上傲慢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与空间，直接在寂静的客厅中炸响。
  那声音带着奇特的震荡，震得人耳膜生疼，胸口发闷。
  “卧龙居的主人，出来答话！”
  “青云门办事，无关人等，速速退避！”
  张航快步走到窗边，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外面。
  清冷的月光之下，三道身影无视地心引力，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卧龙居大门之外的半空中。
  他们的衣袂在夜风中飘飘，宛若降临凡尘的神明。
  为首的一人，身穿一身绣着繁复云纹的青色道袍，背后负着一柄古朴长剑，剑鞘古朴，却隐隐有流光闪动。
  他面容冷峻，约莫四十岁上下，双目开阖间，有实质般的精光流转。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最为强大，那股威压远非之前的季华与林易可以比拟，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森然与漠视。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张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
  他转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陆雪晴所在的客房方向。
  那里的门缝下，依旧是一片黑暗与安静。
  她不能被打扰。
  绝不。
  “看来，今晚又不得安宁了。”
  张航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指骨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噼啪声响。
  一股沉寂的战意，从他的四肢百骸中缓缓升腾。
  他不再迟疑，迈步向前，推开了沉重的别墅大门，缓步走了出去。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独自一人站在台阶上，脚下是冰冷的石板，身上是彻骨的寒风。
  他目光平静地抬起，直视半空中的那三道身影，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三更半夜，擅闯民宅，这就是你们青云门的待客之道？”
  半空中，为首的青袍道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张航身上。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仿佛在打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
  “你就是张航？”
  “是我。”
  张航的回应不卑不亢，声音在夜风中清晰可闻，没有一丝颤抖。
  “季华的修为被废，林易被你所伤？”
  青袍道人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他们想动我的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张航的语气依旧平淡。
  每一个字，却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好一个该做的事！”
  青袍道人冷哼一声，周遭的空气都为之一滞，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我乃青云门内门执事，齐岳。”
  “奉掌门之令，前来带走凤凰血脉的拥有者。”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张航耳中。
  “识相的，就乖乖把人交出来，或许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两名年轻的弟子也同时散发出凌厉的威压。
  他们的眼神不善，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死死地盯着张航。
  三股强大的气息在空中交织，融合。
  它们化作一座无形的山岳，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地面上的张航，轰然压下。
  张航站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中心。
  他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黑发狂舞。
  脚下的地面却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仿佛未曾察觉那足以让寻常武者肝胆俱裂的恐怖压力。
  “拿下他，死活不论。那个女人，带回宗门。”齐岳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身后那两名年轻弟子应声而动，如同两只捕食的猎鹰，从半空中俯冲而下，一人手中青光闪烁，化作一道凌厉剑气，另一人则双掌齐出，带起两团汹涌的黑风，直扑张航面门。
  张航脚下未动，只是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
  “嗡——”
  整个卧龙居的地面，那些之前被玄老引动过的地脉纹路，虽然黯淡，却并未完全消散。此刻随着张航这一点，竟再次微微亮起。
  一股无形的屏障拔地而起。
  “砰！砰！”
  剑气与黑风几乎同时撞在那无形的屏障之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激起漫天尘土。
  那两名青云门弟子只觉得自己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便被化解得无影无踪，更有一股反震之力传来，让他们气血翻涌，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数步。
  “什么？！”两人脸上同时露出错愕。
  “这地方有古怪！”其中一名弟子叫道。
  张航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那名使剑的弟子。
  “太慢了。”
  那弟子只觉眼前一花，张航已经近在咫尺。他下意识横剑格挡。
  张航手腕一翻，不知何时，那本玄阳子的手札已经出现在他手中。他竟以手札为武器，边缘闪过一丝淡金色的光芒，精准无比地劈砍在对方长剑的剑脊之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柄精钢长剑竟应声而断！
  “我的剑！”那弟子大骇，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便重重挨了一记手札的拍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另一名弟子见状，又惊又怒，双掌再次凝聚黑风，咆哮着攻向张航后心。
  “找死！”
  张航头也不回，反手将那本兽皮手札向后猛地一甩。手札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抽在那名弟子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
  那弟子惨叫一声，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深红的印痕，鼻血长流，身形踉跄着倒退，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两名青云门弟子，一伤一懵。
  半空中的齐岳，眉头终于微微皱起。他原本冷漠的表情，多了一丝意外。
  “倒是小看你了。”齐岳缓缓开口，“能借助地利，击退我这两名不成器的弟子，也算有几分本事。”
  “不过，在我面前，这些小聪明，毫无意义。”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然从半空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