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黑暗时刻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办公室，在桌面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张小凯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已经连续三天了，他每晚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叮铃铃——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凯旋定制，您好。"小凯条件反射地抓起话筒。
  "张总，我是金辉地产采购部的小刘。"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陈总让我确认一下，下周的标准间样板房设计方案什么时候能提交？"
  小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方案本该昨天就完成的，但现在连初稿都没画好。
  "最迟...下周二。"他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下周二？"对方的声音明显不悦，"合同上写的是明天啊！陈总特意交代过，这个项目不能拖......"
  "我知道，但......"
  "张总，"对方打断他，"陈总说如果您这边有困难，他可以找其他公司接手。"
  小凯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金辉地产的项目是凯旋定制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丢了，公司将立刻陷入财务危机。
  "不用换人！"小凯急忙说，"我保证明天下午五点前提交方案。"
  挂断电话，小凯瘫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电脑主机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前这种时候，苏雨晴总会适时出现，端来一杯咖啡，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帮他整理资料......
  苏雨晴。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离开已经两周了，这两周里，凯旋定制就像一辆失去一个轮子的马车，摇摇欲坠。
  小凯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打开CAD软件开始绘图。但不到十分钟，电话又响了。
  "张总，我是周师傅。"电话那头，老木匠的声音异常疲惫，"我那两个徒弟...今天没来上班。"
  "什么？"小凯猛地坐直身体，"去哪了？"
  "听说...去了华兴家具厂。"周师傅叹了口气，"赵志刚给他们开了双倍工资。"
  小凯的手指紧紧攥住电话线。赵志刚！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自从林国强投资凯旋定制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挖墙脚。
  "周师傅，您别担心，我会尽快找新人......"
  "不是新人的问题。"周师傅打断他，"张总，咱们现在同时进行五个项目，人手本来就不够。再这样下去，工期都要延误了。"
  小凯的胃部一阵绞痛。是啊，金辉地产的项目、阳光花园的订单、还有三个散户的定制......全压在周师傅和仅剩的两个徒弟身上。
  "我今天下午过去帮忙。"小凯承诺道。
  刚挂断，办公室门被推开，李秀兰探头进来："小凯哥，刘小姐来了。"
  刘美琪。林国强派来的"财务总监"，名义上是协助管理，实则是监控资金流向。这个曾经在展会上刁难他们的女记者，现在每周都会来查账。
  "让她等会儿。"小凯烦躁地挥手，"我正赶设计图。"
  "她说有急事..."李秀兰话音未落，刘美琪已经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今天的刘美琪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红唇鲜艳如血。
  "张总，打扰了。"她假笑着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上月的财务报表，请您过目。"
  小凯勉强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数字触目惊心——由于人员流失和项目延误，公司上个月净亏损八万多。
  "怎么会这么多？"小凯难以置信地问。
  "人力成本增加，项目延期罚款..."刘美琪指着各项支出，"最重要的是，林总的投资款中，有二十万是借款，不是入股资金，这个月开始要计算利息了。"
  小凯猛地抬头："什么？合同上明明写的是投资款！"
  "请看附件第三页脚注。"刘美琪的笑容带着胜利的意味，"林总特意注明了，五十万中三十万是股权投资，二十万是可转债，年利率12%。"
  小凯急忙翻出合同副本，果然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中找到了这条陷阱。他居然在情绪低落时签下了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林国强这是欺诈！"小凯拍案而起。
  "白纸黑字，张总。"刘美琪不慌不忙地收起文件，"林总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想提前赎回那三十万股份，他愿意按市场价收回。"
  市场价？现在凯旋定制因为人员流失和项目延误，市场估值已经大幅缩水。
  "多少钱？"
  "九十万。"
  "什么？"小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投资三十万，才两个月就要九十万？"
  "三倍回报，很合理。"刘美琪耸耸肩，"考虑到品牌溢价和客户资源......"
  "滚出去！"小凯再也控制不住怒火。
  刘美琪不以为忤，优雅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利息从今天开始计算，张总。对了，林总说如果您资金紧张，可以考虑让出控股权......"
  门关上后，小凯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李秀兰站在角落，吓得不敢出声。
  "小凯哥..."她怯生生地说，"要不...我去找苏姐回来？"
  苏雨晴。这个名字再次刺痛了小凯。如果她在，绝不会让公司陷入这种境地。她总能提前发现合同陷阱，总能妥善安排人手，总能在危机时刻想出解决办法......
  "不用。"小凯生硬地拒绝，"我们自己解决。"
  李秀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捡起散落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小凯重新坐回电脑前，强迫自己继续画图。但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断回到那个问题：如果当初没有赶走苏雨晴，现在会怎样？
  下午三点，小凯带着设计稿前往周师傅的作坊。路过家具城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车，走进国盛家具城。
  远远地，他看到了苏雨晴。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正在向客户讲解一款沙发。两个月不见，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但笑容依然温柔专业。
  小凯躲在展示架后面，贪婪地看着这个曾经最亲密的伙伴。他想上前道歉，想求她回来，但自尊和愧疚像一堵墙，把他牢牢钉在原地。
  "先生，需要帮忙吗？"一个售货员走过来问。
  小凯慌忙摇头，快步离开。走出家具城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大力。
  "小凯..."王大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愧疚，"我...我想回来..."
  小凯的心跳加速："真的？"
  "赵志刚那王八蛋骗了我！"王大力愤愤地说，"说好让我当车间主任，结果去了就是个普通工人，工资还不如在凯旋定制！"
  小凯本该高兴，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赵志刚为什么突然要挖你？"
  "他说...说林总要搞垮凯旋定制，让我别跟着沉船..."王大力支支吾吾，"小凯，我对不起你..."
  原来如此。林国强投资凯旋定制，根本不是看中他们的能力，而是想彻底控制甚至毁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回来吧。"小凯简短地说，"工资涨20%。"
  挂断电话，小凯站在烈日下，感到一阵眩晕。商业世界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即使有重生者的先知先觉，他依然被老狐狸耍得团团转。
  周师傅的作坊比往常冷清许多。老木匠独自在角落里打磨一块木板，看到小凯来了，只是点了点头。
  "周师傅，我来帮忙。"小凯卷起袖子。
  周师傅没说话，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半成品柜子。小凯会意，拿起工具开始组装。
  木屑在阳光下飞舞，刨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随着一件件家具在手中成形，小凯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这种实实在在的创造过程，让他暂时忘记了公司危机。
  "张总！"李秀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有...有客户指名要见您！"
  "什么客户？"小凯头也不抬，"让刘美琪接待。"
  "是一位老先生，他说...只想找做家具的老师傅。"
  小凯叹了口气，放下工具回到工作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接待区，膝上放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
  "您好，我是张小凯。"小凯勉强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张先生，我姓吴。听说您这里能做老式家具？"
  "要看什么款式。"小凯在老人对面坐下。
  吴老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这是我妻子年轻时设计的衣柜，用了三十多年，前几天散架了...我想照原样做一个新的。"
  小凯接过图纸，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张纯手工绘制的设计图，线条流畅精准，每个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图纸右下角写着"爱妻梅芳设计，1965年春"。
  "您夫人是设计师？"
  "不，她只是喜欢木工。"老人轻抚图纸，仿佛在抚摸爱人的手，"那时候买不起好家具，她就自己画图，找木匠做。这个衣柜，是我们结婚十周年时她送我的礼物..."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小凯突然明白了什么："您夫人她..."
  "上个月走了。"老人抹了抹眼睛，"这衣柜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张先生，您能帮我复制一个吗？钱不是问题。"
  小凯仔细研究图纸，发现这个衣柜的设计非常巧妙——看似普通，实则暗藏多个储物格和暗屉，每个细节都体现着设计者对生活的理解和热爱。
  "我可以试试。"小凯最终答应，"但有些工艺现在很少见了，可能需要时间长一些..."
  "没关系，我可以等。"老人如释重负，"梅芳常说，好东西值得等待。"
  送走吴老先生，小凯拿着图纸去找周师傅。老木匠看到图纸后，眼睛一亮："这是正经的老手艺！看这榫卯结构，现在没人这么做了。"
  "我们能复制吗？"
  周师傅仔细研究了会儿，点点头："能是能，但费工夫。得用传统方法，不能用电动工具，否则出不来那味儿。"
  "那就用传统方法。"小凯不假思索地说，"这个订单不赚钱，就当是...练手艺。"
  周师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张总，您变了。"
  "什么？"
  "刚认识您时，您满脑子都是怎么快速做大做强。"周师傅抚摸着图纸，"现在终于懂得慢工出细活的道理了。"
  小凯哑然。是啊，重生以来，他一直急于利用先知先觉抢占市场，却忘了家具的本质——不是冷冰冰的商品，而是承载情感和记忆的载体。
  接下来的日子，小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吴老先生的衣柜上。他和周师傅一起挑选木料，亲手制作每一个榫卯，反复打磨每一块木板。在这个过程中，他找回了做木匠的初心——那种纯粹的创造快乐。
  与此同时，公司的危机仍在加剧。刘美琪每周都来催债，金辉地产的项目因为设计延期罚了款，阳光花园的订单也因为人手不足差点违约。唯一的好消息是王大力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被赵志刚骗走的工人。
  一天深夜，小凯在工作室整理文件，无意中翻到了苏雨晴留下的笔记本。之前因为太痛苦，他一直没勇气翻开那封写着"当你原谅我的时候再打开"的信。
  今晚，鬼使神差地，他拆开了信封。
  "亲爱的小凯：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希望你已经原谅了我的隐瞒。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或凯旋定制，那是我真心热爱的地方。
  我五岁父母双亡，被舅舅林国强收养。但他从未把我当亲人，只是当作免费佣人。十八岁那年，我偶然发现舅舅在做假账骗贷，从此他视我为眼中钉。我拼命工作攒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逃离他的控制。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在你身边，我第一次感到被尊重、被需要。凯旋定制不仅是你的梦想，也成了我的家。我隐瞒身份，只是害怕失去这一切。
  舅舅发现我在凯旋定制工作后，威胁要毁掉公司。我本想告诉你真相，但看到你谈起未来时眼中的光芒，我就不忍心打破你的梦想。
  无论你是否原谅我，请记住：你是个天才设计师，凯旋定制一定会成功。但别太急功近利，有时候慢下来，反而能走得更远。
  永远支持你的，
  雨晴"
  信纸被泪水打湿，小凯才发现自己哭了。他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苏雨晴竟然详细记录了应对林国强各种打压的策略，包括如何寻找替代供应商、如何保护核心客户资源、甚至如何通过法律途径解除不平等合约......
  "傻瓜..."小凯喃喃自语，既是在说苏雨晴，也是在说自己。
  第二天一早，小凯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无论如何要找回苏雨晴；第二，不惜一切代价赎回林国强的股份。
  但当他打开公司账户查看余额时，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账上只有不到五万元，而赎回股份需要九十万，这还不算那二十万借款的利息。
  小凯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初升的太阳，第一次感到重生以来的无力。或许，他需要承认失败，接受林国强的条件，放弃控股权......
  "小凯哥！"李秀兰突然冲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有人...有人要投资我们！"
  "谁？"小凯不抱希望地问。现在这种局面，哪个投资人会傻到往火坑里跳？
  "陈总！金辉地产的陈总！"李秀兰激动地说，"他刚打电话来，说看了你给吴老先生做的衣柜，想约你谈谈合作！"
  小凯愣住了。那个衣柜？那个他不赚钱甚至倒贴钱做的传统衣柜？
  "他说...那才是真正的家具艺术。"李秀兰眼睛亮晶晶的，"他想投资开一条高端定制线，专门服务精英客户！"
  小凯的心脏狂跳起来。命运总是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予转机。他抓起外套："我这就去见他！"
  走出工作室时，小凯回头看了一眼苏雨晴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