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背叛与抉择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还残留在鼻腔里，张小凯已经回到了凯旋定制的工作室。医生建议他再住院观察两天，但金辉地产的项目合同细节需要确认，他躺不住。
  工作室里，苏雨晴正在电脑前核对合同条款，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怎么出院了？"
  "没事了。"小凯摆摆手，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苏雨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条款很清晰，预付款40%，验收后付尾款。但..."她顿了顿，"陈总希望我们扩大产能，说后续可能有大项目。"
  小凯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
  "问题是资金。"苏雨晴调出一张表格，"要接下那么大的项目，我们需要更大的场地、更多设备和人员。粗略估算，至少需要五十万启动资金。"
  五十万。这个数字让小凯的笑容凝固了。凯旋定制现在账上只有不到十万，还要支付周师傅团队的工钱和材料费。
  "银行贷款呢？"
  "我问过了。"苏雨晴咬着下唇，"我们没有足够抵押物，最多贷二十万，利率还很高。"
  小凯陷入沉思。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先知先觉的优势在资金壁垒面前如此无力。前世的金融知识告诉他，2000年的风投行业还不成熟，想融资难如登天。
  "还有其他办法吗？"
  苏雨晴犹豫了一下："有个人...表示有兴趣投资。"
  "谁？"
  "林国强。"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滑入小凯的衣领，让他浑身一颤。林国强？那个一直在暗中使绊子的家具城老板？
  "他什么时候联系的你？"
  "昨天。"苏雨晴避开他的目光，"你住院的时候，他打电话到工作室，说想谈谈合作。"
  小凯盯着苏雨晴的脸，试图找出蛛丝马迹。她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不自然。
  "你怎么回复的？"
  "我说需要和你商量。"苏雨晴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小凯，我觉得这是个陷阱。"
  小凯松了口气："我也这么想。林国强一直想吞并我们，现在看到我们拿到金辉的项目，更眼红了。"
  "那我们回绝？"
  "当然。"小凯斩钉截铁地说，"宁可慢点发展，也不能让林国强染指凯旋定制。"
  苏雨晴点点头，但小凯注意到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显然心事重重。
  "怎么了？还有事瞒着我？"
  "没有。"苏雨晴迅速摇头，"只是...我在想，如果林国强真的愿意纯投资，不干涉经营呢？毕竟他现在资金链也紧张..."
  小凯眯起眼睛。苏雨晴怎么知道林国强资金链紧张？这个信息只有李秀兰透露过。难道...
  "雨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王大力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小凯！听说林国强要投资我们？"
  小凯皱眉："谁告诉你的？"
  "李秀兰啊！"王大力一脸兴奋，"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林国强在业内人脉广，有他投资，咱们立马鸟枪换炮！"
  小凯看向苏雨晴，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我还没答应。"小凯冷冷地说。
  "为啥不答应？"王大力不解地瞪大眼睛，"多好的机会！咱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做大做强吗？"
  "林国强没安好心。"小凯简短地解释，"他想控制凯旋定制。"
  "那又怎样？"王大力不以为然，"只要给钱，让他占点股呗。咱们还是实际经营者啊！"
  小凯和王大力争论起来，谁也没注意到苏雨晴悄悄离开了座位。直到李秀兰怯生生地端来茶水，小凯才发现苏雨晴不见了。
  "苏雨晴呢？"
  李秀兰低着头："苏姐说...说她去趟银行。"
  小凯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银行都快关门了。直觉告诉他，苏雨晴在撒谎。
  争论持续到晚上，王大力最终被说服，勉强同意回绝林国强。但小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苏雨晴的反常表现，她对林国强资金状况的了解，还有此刻的突然消失...
  晚上八点，苏雨晴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小凯决定去她家看看。刚走到工作室门口，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张小凯吗？"一个女声问道，"我是苏雨晴的朋友刘媛，她让我告诉你，今晚不过来了，明天直接去金辉地产签合同。"
  小凯皱眉："她为什么不自己打给我？"
  "她...她手机没电了。"对方支支吾吾地说。
  挂断电话，小凯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他骑上摩托车，决定去苏雨晴的住处一探究竟。
  苏雨晴住在城东的一个老小区，小凯只去过一次，是上次送生病的她回家。停好车，他快步走向三单元，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来——是林国强！
  小凯迅速躲到一棵树后，看着林国强上了停在路边的奔驰车。车子开走后，小凯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林国强为什么会在苏雨晴家？他们是什么关系？
  犹豫再三，小凯还是上了楼，敲响了302的门。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这次加重了力道。
  "谁啊？"苏雨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是我，小凯。"
  一阵沉默后，门开了条缝。苏雨晴的脸出现在门缝里，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林国强了。"小凯直截了当地说，"他为什么会在你家？"
  苏雨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松开手，门完全打开了。小凯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两杯茶，还有一份文件。
  "进来吧。"苏雨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正想告诉你..."
  小凯走进屋，拿起那份文件。《投资意向书》，甲方是林国强，乙方是苏雨晴。
  "这是什么意思？"小凯的声音开始发抖。
  苏雨晴深吸一口气："林国强是我舅舅。"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拳，狠狠砸在小凯胸口。舅舅？那李秀兰说的收养关系...
  "李秀兰也是？"
  "不，她是我表妹，我妈妈那边的。"苏雨晴苦笑，"林国强是我爸爸的弟弟。我父母去世后，他收养了我，但...关系一直不好。"
  小凯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苏雨晴竟然是林国强的侄女？那她加入凯旋定制是为了什么？监视他？为林国强收集情报？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小凯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是！"苏雨晴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我加入凯旋定制时，根本不知道舅舅对你的敌意！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什么时候？"小凯甩开她的手，"是李秀兰告诉你的时候？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苏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害怕...害怕你会赶我走..."
  "所以你选择欺骗我？"小凯的怒火越来越旺，"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
  "我知道...我知道..."苏雨晴泣不成声，"但我真的把凯旋定制当成自己的事业，我从来没向舅舅透露过任何商业机密..."
  "那这是什么？"小凯指着投资意向书，"背着我和林国强谈投资？"
  "是他找我的！"苏雨晴擦着眼泪，"他说愿意纯投资，不干涉经营。我想着...想着如果条件合适..."
  "你明知道林国强是什么人！"小凯几乎是在吼了，"他一直在打压我们，现在突然要投资？这明显是想吞并凯旋定制！"
  苏雨晴沉默了，眼泪无声地滑落。
  小凯看着这个曾经最信任的人，突然感到无比陌生。所有的共同奋斗，所有的深夜谈心，所有的默契配合...难道都是演戏？
  "明天你不用来工作室了。"小凯冷冷地说，"你的股份我会按市价赎回。"
  "小凯！"苏雨晴抓住他的衣角，"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帮着亲舅舅算计我？"小凯甩开她，"我真是瞎了眼！"
  说完，他转身离开，重重摔上门。下楼时，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出了小区。骑上摩托车，小凯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飞驰，任凭夜风吹干眼角的湿润。
  不知开了多久，小凯发现自己停在了工作室门口。灯还亮着，推门进去，看到王大力和李秀兰还在加班。
  "小凯？"王大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小凯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保险柜，取出公司公章和营业执照。
  "你干嘛？"王大力警觉地问。
  "接受林国强的投资。"小凯的声音毫无感情。
  "什么？"王大力瞪大眼睛，"可我们不是说好..."
  "改变主意了。"小凯打断他，"明天约林国强见面，谈投资细节。"
  李秀兰站在角落，脸色变幻莫测。王大力则一脸困惑，但很快转为兴奋："这就对了！有林总支持，咱们以后..."
  "大力，"小凯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和苏雨晴必须走一个，你选谁？"
  王大力愣住了："这...这是什么问题？"
  "回答我。"
  "当然是你啊！"王大力不假思索地说，"咱们多少年兄弟了！不过...苏雨晴挺好的啊，为啥要走？"
  小凯没有解释，只是疲惫地摆摆手："明天早点来，准备谈判资料。"
  那晚，小凯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辗转反侧。每次闭上眼睛，就看到苏雨晴泪流满面的脸。他恨她的欺骗，却又忍不住回想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她熬夜做预算的样子，她为客户耐心讲解的身影，她在医院照顾他的温柔...
  "骗子..."小凯对着黑暗喃喃自语，却不知道是在说苏雨晴，还是在自己骗自己。
  第二天，林国强如约而至。这个精明的商人穿着考究的西装，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张总，久仰。"他伸出手，"早就想和你合作了。"
  小凯强忍着厌恶与他握手："林总客气了。听说您有意投资凯旋定制？"
  "不错。"林国强坐下，从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具体条款。我投资五十万，占股30%，不干涉日常经营，但重大决策有一票否决权。"
  这条件比小凯预想的要好。他本以为林国强会要求控股。
  "为什么突然想投资我们？"小凯直截了当地问。
  林国强笑了笑："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我看好你们的设计能力，但缺乏资金和渠道。而我有资源和渠道，缺的正是你们这样的创新团队。强强联合，何乐不为？"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小凯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仔细阅读合同条款，确实没有明显的陷阱。
  "我需要和团队商量。"小凯合上文件。
  "当然。"林国强站起身，"不过时间不等人。金辉地产的项目下个月就启动，你们需要尽快扩大规模。"
  送走林国强，小凯召集王大力和李秀兰开会。王大力对条件很满意，李秀兰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秀兰，你怎么看？"小凯问。
  李秀兰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小凯哥...你真的要赶苏姐走吗？"
  工作室一片寂静。王大力惊讶地看着小凯："啥？苏雨晴要走？为啥？"
  小凯简短解释了昨晚的发现。王大力听完，挠挠头："这...确实挺那啥的。不过苏雨晴工作挺认真的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小凯冷硬地说，"她隐瞒身份，就是欺骗。"
  "那...林国强的投资..."
  "接受。"小凯斩钉截铁地说，"但苏雨晴必须离开。"
  李秀兰突然站起来："小凯哥，如果你赶苏姐走，那...那我也走！"
  说完，她哭着跑出了工作室。
  王大力尴尬地站在原地："小凯...这事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小凯转身走向设计室，"下午签合同。"
  下午三点，林国强带着律师准时到来。签约过程很顺利，小凯拿到了五十万的支票，林国强拿到了30%的股份和一票否决权。
  "合作愉快。"林国强笑眯眯地收起合同，"对了，雨晴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不再是凯旋定制的员工了。"小凯冷冷地说。
  林国强挑了挑眉："是吗？那太遗憾了。"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遗憾，"需要我推荐几个有经验的设计师吗？"
  "不必了。"
  送走林国强，小凯站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苏雨晴的设计台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上面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小凯走过去，无意中看到抽屉没关严。拉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凯旋定制发展规划"。
  出于好奇，小凯翻开笔记本，发现是苏雨晴这半年来记录的点点滴滴——从客户反馈到设计灵感，从财务管理建议到团队建设想法。最后一页写着昨天的日期，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林国强投资的风险分析和应对策略，最后一行用红笔圈出："无论如何，必须保护小凯的控股权。"
  小凯的手开始发抖。他翻遍整个抽屉，又找到一叠银行转账凭证——过去几个月，苏雨晴多次从个人账户转钱到公司账户，备注都是"临时借款"，总计近八万元。这些钱她从未提起过，也从未要求偿还。
  最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小凯，当你原谅我的时候再打开。"
  小凯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混乱。也许...也许他错怪了苏雨晴？也许她真的只是身不由己？
  他抓起手机，拨通苏雨晴的电话，但听到的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工作室染成血色。小凯呆呆地望着那张空荡荡的设计台，第一次意识到，凯旋定制失去了最珍贵的财富，不是订单，不是客户，而是那个总是默默支持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