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许雾低声呢喃：“我觉得，更像蓄势待发。”
  “肩线硬朗的像是被雕塑的棱角，但是腰部的褶皱又使用了柔软布料，从左肋直至腰间的隐形拉链像是一道隐秘的伤口。”
  “所以，这不是沉默，而是蓄势待发的呐喊，身体不应该被完美的枷锁束缚，那些不流畅的褶皱和“破坏”线条的拉链才是真实的呼吸。”
  许雾话音刚落，从左边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
  “小姑娘年纪轻轻，见解倒是很独到。”
  许雾回过神，突然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刚才说的都是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看法是自己的，没有对不对之分。”
  来人约莫二三十的年纪，长相雌雄莫辨，留着到肩膀的长发，却一点都不阴柔，美得让人心惊。
  浑身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气质，像是九天之上走下来的谪仙人。
  裴清野下巴都快仰上天了：“怎么样，我就说她的设计理念不输旁人吧？”
  “你这么得意，你听懂了？”
  “不懂，但是听着就很有道理。”
  裴清野做事一向是大大方方的，就连承认听不懂都这么理直气壮。
  “小太阳，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启梵大师。”
  “心心念念”四个字，都是裴清野咬着后槽牙说的。
  可惜许雾全部的心思都在启梵大师身上，完全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空气凝固，许雾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刚才她说的那些言论属实是有点过于大胆和冒犯了。
  “对不起...启梵大师，我...我只是.....”
  许雾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板着脸，吓到她了。”
  启梵无奈的笑笑，见过他的人都说很有亲和力，只有裴清野说他吓人。
  “你这是关心则乱。”
  “小姑娘，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启梵嘴角带着笑意，久久的看着自己这幅最早的成名品。
  “作为设计师的顶层，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真实的，不一样的评价了。”
  “你说这是蓄势......”
  启梵靠近展柜：“当年其实我的想法是盔甲，但是这里...”启梵的手指轻轻划过玻璃，停在拉链的位置：“这就是一道口子。”
  “一道留给穿着者自己决定开合，决定展示或者隐藏的伤口。”
  “你的评价，更接近我当初在缝纫机前熬到凌晨三点的心跳声。”
  许雾被启梵夸的小脸红扑扑的，手指无意识的搓着衣角。
  “我...我就是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还没谢谢大师您对我无礼的包容。”
  裴清野看她那副害羞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泡泡。
  对他都没这么含羞带怯过。
  “行了行了，别说这么文绉绉的话了，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我好不容易给你面子来看展，不请我们进去喝喝茶？”
  许雾扯扯他的袖子：“对大师尊重一点。”
  “行行行，大师，请我们喝茶。”
  启梵无奈的笑笑：“还没问这位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许雾，许多的许，雾气的雾。”
  “两位请。”
  启梵走在最前面，许雾在心里悄悄给自己打气。
  “别紧张，他又不吃人。”
  “跟自己的偶像超级近距离接触，不紧张才怪。”
  裴清野：“那就别把他当偶像，当成一个同专业的爱好者。”
  “你说的轻巧。”
  最前面是启梵的休息室，因为是临时的，里面也没什么装饰。
  许雾和启梵从近代的服饰设计一直聊到现在的流行趋势，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的观念高度一致。
  裴清野不感兴趣，负责坐在一旁帮许雾剥干果。
  夏威夷果，碧根果，开心果，统统都剥好，并且贴心的喂进她嘴里。
  启梵看着他这幼稚的宣誓主权的行为，心里只想笑。
  终于，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结束，两个人都快将对方引为知己了。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请许小姐加入我的设计室？”
  许雾眼睛瞬间睁大，像是两颗最璀璨的星辰被点亮。
  双眸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开，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过去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可以吗？”
  她的目光在惊喜的驱动下，贪婪的捕捉着每一个细节，生怕这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下一秒就会被打破。
  “如果您是因为裴清野的面子才这样做的，完全没有必要，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对自己的本事一无所知，而且我做事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脸面，你的潜力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这句话就像是给许雾吃下一颗定心丸。
  她就害怕启梵是因为裴清野，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样不只是对她，对启梵大师也是一种侮辱。
  裴清野捏捏她的鼻子：“我是这样的人吗，自信一点好不好。”
  许雾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砸的懵懵的，现在终于放松下来，才感觉背后都出了一身汗。
  “抱歉，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裴清野立马站起来：“要我陪你去吗？”
  许雾红着脸瞪他一眼：“不用，我知道在哪。”
  裴清野只好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再看就要变成望妻石了。”
  裴清野欣然接受这个称呼。
  “你真的是因为她足够优秀才愿意收入门下的？我不想让她空欢喜一场。”
  启梵微微诧异的看他一眼：“自然是真的，她很适合设计这一行，趁着现在还没有被条条框框磨平棱角，我要把这样的天才早早的保护起来，至于你，在我这还真没这么大的面子。”
  平时被人高高捧起的裴少被下了面子却丝毫不生气。
  “那就好，我就说我看上的人肯定很优秀。”
  启梵轻抿一口茶水：“这次是真的？”
  “什么叫这次，我一共就只有这一次心动好不好，至于是不是真的，等着喝喜酒的时候就知道了。”
  启梵不置可否，少年心气，比天高，比地厚。
  许雾上完洗手间出来，正巧看见裴清野的背影，她想都没想就高兴的跑过去。
  只是还没跑几步，就看见裴清野伸手摸了摸面前女生的头顶。
  两个人姿态亲昵，应该是相识很多年的熟人。
  许雾顿住脚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内心的酸涩像是一朵吸满水的云朵，压抑着憋闷。
  她突然想到昨天许书翰发来的消息，这个女生会是裴家给裴清野安排的联姻对象吗？
  等许雾回过神，那个女生已经离开了，就剩裴清野和启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们三个才是一个阶级的人。
  她连见一面启梵大师都要靠裴清野。
  刚刚还雀跃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准备找人去看看呢。”
  裴清野主动接过她的包，带着民族风设计的包包背在裴清野身上一点也不违和。
  “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可能就是累了。”
  许雾不动声色的避开裴清野的触碰，然后看向启梵。
  “今天跟您的交谈很开心，下次再来拜访您。”
  启梵也看出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也就没强留她，递上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毕业可以直接来找我。”
  “或许，等到大四实习就可以过来，早点接触早点上手。”
  许雾如获至宝的把名片收起来，嘴里连连道谢。
  离开了设计展，许雾嘴角的笑容才消失。
  “怎么，看见启梵就开心，看见我就不开心？小太阳，你这卸磨杀驴的本事也有点太强了吧？”
  “你是驴？”
  裴清野沉默一瞬：“你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可以是驴。”
  许雾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窗外，那股别扭性子又上来了。
  “就是有点累了。”
  “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了？”
  “你....”
  许雾话到嘴边，却被裴清野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裴清野毫不犹豫的挂断：“你继续说。”
  那股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随着电话铃声消散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许雾眉头轻皱：“你先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裴清野看她一眼，估摸着她八成也不会说，就先接通了电话。
  连接了车载蓝牙，一道严肃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下周要出差，你记得提前准备。”
  裴清野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去哪儿？”
  “法国，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你必须出面。”
  “知道了。”
  话音刚落，对面就挂断了电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是你妈妈？”
  裴清野：“嗯。”
  他们母子之间真的很奇怪，冷漠得像是陌生人一样，就连打电话都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我下周要出差。”
  裴清野声音平淡，许雾茫然的点点头：“我听到了。”
  “所以，你有什么事要尽快跟我说，我不希望你带着情绪过夜。”
  许雾紧咬下唇，她看得见裴清野眼中的真诚，心里那点怀疑也在渐渐动摇。
  可是她要问吗，裴清野对自己这么相信，无条件的对她好，她却这么想他。
  他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