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找到同门

  汤大人放下了酒杯。
  陈玄策借着酒意，当做没有听见。
  他坐在末席，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道"敕"字结痂处正在发烫，像是皮下埋了块烧红的炭。
  "两刀斩仙！"赵大锤醉醺醺地把酒碗砸在陈玄策面前，酱香型烈酒溅在桌面的血渍上，那是白日里刑场溅到的，"老子当年砍第一个修士时，刀都崩了仨口子！"
  陈玄策端起酒碗，余光扫过主桌。
  汤大人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茶盏，仿佛这场庆功宴与他无关。
  陈玄策想着汤大人那句"你藏得比我想的还深"，此刻仍在陈玄策耳中嗡嗡作响。
  "赵哥，我用的不过是屠户切肉的把式。"陈玄策仰头饮尽碗中酒，故意让喉结滚动得明显些。
  "放屁！"赵大锤突然揪住他衣领，酒气喷在脸上，"你那第二刀的起手势..."粗糙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划出弧线，"像是某种刀法。"
  酒宴骤然安静。陈玄策看见云堪的筷子停在半空，汤大人擦拭茶盏的动作也顿了顿。
  "什么刀法？"陈玄策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我就是多用了点劲。"
  "够了。"汤大人的茶盏轻轻磕在案几上。他起身时，暗红官服下摆扫过地上未干的血迹——那是刚被处决的犯人拖行留下的。
  众人慌忙跪伏。
  "伸手。"
  陈玄策摊开掌心，结痂的"敕"字正在渗出淡黄脓水。
  汤大人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封面似人皮般泛着诡异的柔光，三个血字《鬼头刀法》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啪！"
  书册拍在掌心的瞬间，书页无风自动，露出里面扭曲的经脉图谱
  "此刀法勤加练习，没药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汤大人俯身时，陈玄策闻到他袖中飘出的线香味道，与祭刀时所用的一模一样，"若三日后你还没疯..."冰凉的手指划过他掌心血字，"本官亲自教你第三刀。"
  说完，汤大人离开。
  "喝啊！"赵大锤醉眼朦胧地撞他肩膀。
  陈玄策突然按住太阳穴："这酒...上头..."
  陈玄策佯装醉态，身子一歪，胳膊重重搭在赵大锤肩上，险些把对方压趴下。
  "赵哥！这碗酒——你得喝！"他大着舌头，把酒碗往赵大锤嘴边硬怼，酒液晃出来，泼了两人一身，"要不是你教我祭刀……嗝……我今天脑袋都得被那修士的罡气震飞！"
  赵大锤被勒得直翻白眼，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撒手！老子脖子要断了！"但还是接过酒碗，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胡须往下淌，在衣襟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咂咂嘴，眯起眼："这酒……怎么有股铁锈味？"
  "巡夜司特酿嘛！"陈玄策笑嘻嘻地又给他满上，顺势凑近，压低声音，"说起来，咱们司里最近关的修士不少啊……"他故意顿了顿，"前两天那俩大修仙宗门的，听说挺邪性？关哪儿去了？"
  赵大锤正要举碗的手一顿，酒意似乎散了两分。他斜眼瞥向陈玄策："你问这干啥？"
  "好奇嘛！"陈玄策眨眨眼，一脸无辜，"听说是尸阴宗的人，尸阴宗的人会炼尸，万一夜里爬出来……"他夸张地抖了抖，"我这不是怕走夜路撞上嘛！"
  "放你娘的屁！"赵大锤嗤笑一声，却下意识往四周瞟了瞟，压低嗓子，"那俩关在地字丙号牢，加了锁灵镣……"他忽然反应过来，眯起醉眼，一把攥住陈玄策手腕，"等等，你小子——套我话？"
  陈玄策心里一紧，面上却笑得更加灿烂。
  他手腕一翻，反客为主地扣住赵大锤的脉门，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他松不开手："赵哥这话说的……"另一只手端起酒碗，直接往赵大锤嘴里灌，"我这不是担心兄弟们安危嘛！"
  赵大锤被灌得直瞪眼，酒水从嘴角溢出来。他一把推开陈玄策，喘着粗气："少来！你当老子第一天混衙门？"他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忽然压低声音，"地字丙号牢的西北角有口井……"
  "井？"陈玄策心头一跳。
  赵大锤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像是酒醒了大半，但随即又浑浊下去，嘟囔道："祭刀用的黑狗血……都是从那儿打的……"说完，脑袋一歪，"咚"地砸在桌上，鼾声如雷。
  陈玄策缓缓松开暗中掐着赵大锤后颈穴道的手指——方才他用了暗劲，加速酒力发作。他摇摇晃晃起身，踢翻了一个空酒坛，扯着嗓子喊："茅……茅房在哪儿来着……"
  陈玄策借着月色摸到地字丙号牢。
  牢房西北角果然有口六角老井，井沿上满是暗红色的污渍。
  他刚靠近，就听见井下传来嘶哑的咒骂声。
  "狗娘养的巡夜司！等老子出去，定要炼了你们的魂！"
  这声音陈玄策再熟悉不过——是周厉那个暴脾气。
  他压低身子往井里看，只见两个血葫芦似的人被铁链锁在井壁上，正是周厉和孙冥。
  "两位师兄......"陈玄策刚开口，就被一口带血的唾沫打断。
  "我呸！谁是你师兄？"周厉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孙冥倒是冷静些，眯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这位大人，要问什么尽管问，何必假惺惺......"
  陈玄策这才想起自己易了容。他刚要解释，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井底两人立刻噤声，眼中闪过恐惧。
  "谁在那里？"一个狱卒提着灯笼走近。
  陈玄策迅速隐入阴影，看着狱卒往井里扔了块发霉的饼子："吃吧，明天还要拿你们祭刀呢。"
  等狱卒走远，陈玄策再次现身。周厉已经把那块饼踩在脚下碾得粉碎："滚！少在这装好人！"
  "扒皮堂副堂主。"陈玄策突然说出尸阴宗的职位。
  井底两人猛地抬头，孙冥的嘴唇开始发抖："你...你是......"
  "闭嘴！"周厉厉声打断，"谁知道是不是陷阱！"他死死盯着陈玄策，"若是真的，告诉我扒皮堂的堂主叫什么？"
  "肖血。"陈玄策不假思索。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
  陈玄策脸色一变："你们先安心待着，我会再来。"说完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井底两人面面相觑，周厉突然狠狠踹了脚井壁："妈的！这小子居然混进了巡夜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