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放火

  她走到一处预先选好的引火点，那里堆放着一些易燃的枯枝和破旧布料，上面也早已被她浇上了“特制灯油”。
  季轻虞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嗤啦”一声划燃。
  橘黄色的火苗在夜风中跳跃了一下，映亮了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
  她随手将燃烧的火折子扔向那堆引火物。
  “轰——！”
  火舌如同被唤醒的猛兽，猛地窜起一人多高，贪婪地舔舐着周围一切可燃之物。
  干燥的木料在高温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杂物仓库便被熊熊大火吞噬，火光冲天而起，将漆黑的夜幕都映照出了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楼内，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尖叫和慌乱的呼喊。
  “走水了！快跑啊！”
  “火！好大的火！”
  “救命啊！门被堵住了！”
  寻欢作乐的恩客和衣着暴露的姑娘们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桌椅被撞翻，珍贵的瓷器摔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令人窒息的浓烟。
  大部分人本能地朝着光亮最大的正门方向涌去，却绝望地发现那里早已是一片火海，热浪灼人，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以为要葬身火海之际，有人发现了后巷那条平日里堆放垃圾、鲜有人至的窄道。
  此刻，那里的火势相较而言竟然小了许多，仿佛是特意留下的一条生路。
  “这边！这边可以出去！”
  求生的本能让人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条唯一的“生路”涌去。
  他们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赤着上身，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烟灰，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体面和风光。
  然而，当他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从那条窄道逃出生天，呼吸到第一口新鲜空气时，还没来得及庆幸，便一头撞上了一排排手持水火棍和冰冷锁链、面无表情的官兵。
  “奉刑部之命，捉拿滋事嫖客！一个都不许放过！拿下！”
  为首的刑部校尉厉声喝道。
  官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那些刚刚逃出火海的“贵人”们，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便被粗鲁地按倒在地，用冰冷的锁链捆了个结结实实。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齐衍一身玄色常服，正垂眸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墨云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躬身低语：
  “陛下，暗桩方才传回消息，季小姐……最近采买了大量的灯油，今夜，‘有凤来仪’……起火了。”
  他说“起火了”三个字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揣测。
  齐衍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片刻后，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似嘲讽，又似玩味，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与了然。
  “哦？她倒是比朕预想的还要雷厉风行一些。”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去，传朕的旨意。将长公主这些年在‘有凤来仪’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不小心’地遗落在火场边缘。
  记住，别烧得太干净，总得给大理寺那些废物留点东西查查，免得他们整日无所事事。”
  “属下遵旨。”
  墨云心领神会，悄然退下。
  普济寺，禅房内。
  长公主怀宁刚听闻“有凤来仪”走水的消息，正惊疑不定，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查探究竟，
  一个负责看守寺门的心腹小太监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怀宁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厉声喝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回……回殿下，‘有凤来仪’……‘有凤来仪’被官兵围了！
  火场里……火场里搜出了……搜出了咱们和朝中几位大人往来的密账！
  还有……还有一些……一些不堪入目的画册……全都被大理寺的人当场查获，直接呈送……呈送进宫了！”
  “什么？！”
  怀宁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手腕上那串紫檀佛珠“啪”的一声断裂，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她双目瞬间赤红，精致的妆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保养得宜的脸上青筋暴起，死死攥着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往日里苦心经营的温婉贤淑形象荡然无存，此刻的她，披头散发，状若疯魔，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狮，发出了凄厉至极的尖叫：
  “季轻虞——！一定是那个贱人！本宫与你势不两立！本宫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啊啊啊——！”
  火光熊熊的“有凤来仪”之外，早已是一片狼藉。
  喧嚣声，哭喊声，官兵的呵斥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季轻虞独自站在一处僻静的暗巷角落，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幕由她亲手导演的闹剧。
  冲天的火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跳动着妖异而璀璨的光彩，仿佛黑夜中绽放的血色烟火。
  那些平日里在京城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所谓贵人们，此刻衣不蔽体，满面烟尘，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官兵们粗鲁地推搡着，押解上囚车。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正当她沉浸在这场复仇的序曲中时，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玩得开心吗，皇后？”
  季轻虞背脊猛地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