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店小二帮她提着了猎物，一边带路一边解惑：“这些菜都是上门的，所以不得闲。”
  哦，外卖啊。
  正聊着，到了一处雅间前。
  刘薇正在对着几个管事的训话，其中何掌柜被骂的最凶。
  见到施晴，她一改冷厉，温和上前：“施娘子来了。”
  随意挥挥手，屋里的人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何掌柜感激地冲她挤眉弄眼。
  刘薇看了眼店小二手上的东西，笑了：“这是施娘子打的？可真新鲜。”
  “我相公打的。”
  “哦？”她意外挑眉：“我还从没见过你相公，还以为一直是你在养家。”
  施晴笑而不语，没什么好解释的，不管是不是事实，说得多了容易把自家情况透露出去。
  刘薇也不在意，拿出10两银子推过来，抬手让店小二把猎物带下去。
  这么多？
  来之前季乾钦估算这些猎户最多能卖4两，还得是买家大方的情况下。
  念着之前和仙珍楼有过交情的情况下，想来应该是会痛快的给4两的，没想到收益远远超出预期。
  她犹豫了一下，收了。
  起身就要告辞。
  “施娘子，我的确是找你叙旧的，不妨坐一会儿喝杯我们东家道歉的茶再走。”
  “道歉的茶？”
  口袋里多出来的6两银子在口袋里发烫，她不得不坐下来。
  刘薇优雅地倒了两杯茶，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笑着点点头：“上次你小姑姑仗着和县令府的那层关系，让你吃了苦头，我们东家找了县令大人，县令府已经容不下她了，此时她应该回家了吧。”
  施晴猛地抬头，对上了刘薇泛笑的双眸。
  施沁儿被开了？
  怪不得她这次回来的时间格外长。
  “东家让我给施娘子传话，仙珍楼与你也算有缘分，就算不愿意卖菜谱，也可以交个朋友不是？”
  说罢，她抬起杯子一饮而尽，又伸手对施晴示意：“请。”
  她说这话是有几分诚心的，毕竟上次施晴留下的菜谱“水镜望月”，做出来后，不管是后厨还是老饕，都啧啧称奇。
  一块简单的猪皮加水，竟然能做出外表晶莹剔透、口感奇特的美食，当真是史无前例。
  那份“水镜望月”已经推出，硬生生把仙珍楼的营业额拉高同行一大截，东家也靠着酒楼拿到了家族中想要的位置，他们这些追随的属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然而施晴对于她说的话，侧重点可不在“交朋友”上。
  暗暗翻了个白眼，刘薇这话可太高明了，暗示她的东家有钱有势，能和百姓父母官搭上话。
  一旦交了“朋友”，就不能背刺对方，不卖给他们菜谱也行，但……也不能把菜谱卖给别的酒楼。
  看来她之前卖到这里的菜谱让仙珍楼赚了不少，商人重利，这才是刘薇的最终目的。
  好在菜谱只是她用来解燃眉之急，本也没想靠卖菜谱发家。
  施晴拾起茶盏一饮而尽，抬眸坦然地对上刘薇的目光，愉悦道：“好茶！”
  好茶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刘薇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笑容真诚了几分：“喜欢就好，离开的时候带些回去慢慢品。”
  “唉，我们家平时吃惯了粗茶淡饭，这么好的茶，偶尔尝一尝还行。要是都带回去，肯定喝不惯，到时候白白浪费了，怪可惜的。”
  辞别仙珍楼，施晴直奔卖家禽的那片小摊，花一两银子挑了一只又肥又壮的大鹅。
  又去买了10斤猪下水、10斤五花肉，各种蔬菜加一起买了五筐，三大袋子粗麦面和糙米。
  一连又下去花了2两银子，另外还花了100个铜板雇了两个脚夫帮她把东西送到城外。
  暮色像一块轻柔的灰纱，悄然笼罩大地。
  年大叔坐在吱呀作响的牛车上，稳稳地赶着车，直接把施晴送到家门口。
  眼前的季家，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破败的门洞焕然一新，变得规整又高大，几间屋子的墙壁已颇具规模，轮廓分明。
  年大叔不由暗暗惊叹，这样的房子若是遇上狂风呼啸、封门大雪，可是半点不惧，安安稳稳窝在热炕上，包在被子里和家人们闲聊。
  他和老伴若能住上这样的房子，百年后估计是笑着闭眼的。
  得回去和老伴再提一提盖房子的事了。
  此时，专业的泥瓦匠都已收工离去，只剩下季乾钦招来帮忙的一群壮劳力。
  这些人就像在自己家，一看到施晴回来，颇有眼力劲儿地迎出来，手脚麻利地帮着把东西搬进院子。
  施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问道：“大宝小宝呢？”
  季乾钦正拿着图纸和刚刚建好的两堵墙比对，闻言看过来：“去刘婶家吃饭了，柱子来了，估计得玩的晚一点回来。”
  “工人”们搬完东西，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没有走的意思，摸黑继续干活。
  太艰苦了。
  施晴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一边把烛火点上，扣上防风罩，一边扭头招呼季乾钦帮忙煮饭做菜。
  她一边往灶膛里点火，一边半开玩笑地问：“你这群手下，是故意留下来蹭饭的吧？”
  季乾钦正在锅里翻炒的锅铲猛地一顿，问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他们蹭饭？”
  “知道他们是我的人。”
  施晴翻了个白眼，不想接这茬。两人都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这点事情，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显然，跟着他的这些人，日子过得十分窘迫。
  施晴在跳动的火光前抬起脸，看到一向冷峻的季乾钦，此刻竟尴尬得涨红了脸。
  季乾钦瞪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急忙解释：“这些人在县里混得实在不好，平日里连顿饱饭都很难吃上，行事难免上不了台面。让娘子见笑了，要是娘子厌烦，我这就叫他们走。”
  刹那间，“收服人心” 四个字在施晴脑海中闪过。
  她冲他俏皮地眨眼，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木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别去，我刚刚和你开玩笑的。我也盼着能早点住上新房子，要是没有他们帮忙，这房子哪能盖得这么快？”
  望着她莹润的侧脸，纤长的睫毛被火光投射在墙壁上，一股暖流从季乾钦心底流淌，然后悄悄溢满。
  那些人用修河道替父赎罪的方式牢牢拴住他，想以此来遏制他的收入来源，磨掉他反抗的意志，妄图让他在生活的重压下，彻底放弃挣扎。
  然而施晴的出现，改变了他的逆境。
  因为她，这个家才渐渐像样。
  也是因为她，他才有了看向远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