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常氏默不吭声进了厨房，拿出单独留的两个菜根窝窝头塞给施玉冬，轻声道：“去柴房吃。”
  柴房四面透风，两块板子钉的小门合不上，风一吹“咯吱咯吱”响。
  秋色渐深，夜晚又寒又凉，娘俩靠在柴火堆上，身下铺着草席子，冻得瑟瑟发抖。
  施玉冬就着泪水哆哆嗦嗦吃下窝窝头，呜咽道：“娘，为什么日子越来越苦啊，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奶奶最讨厌的人不应该是施晴吗？”
  常氏眼底闪过怨恨，咬牙道：“施晴她欺负不到了，就把不舒心的脾气撒在我们身上。你再忍忍，等你小叔回来就好了。”
  刘翠还在牢里关着，婆婆和小姑子也不消停，公公当聋哑人，这施家没个好！
  施玉冬实在太累了，靠在柴火堆上睡着了。
  常氏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坐在小门前帮她挡风，就算又累又困也不敢睡。
  一旦睡着，风寒入体又得遭一番罪。
  月上中天，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常氏正打着迷糊，听到动静猛然惊醒，她死死盯着那道木门。
  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进来，轻轻拨开木门。
  “谁！”
  常氏手握木棍，目光炯炯盯着门口，那人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动作顿住。
  “是谁！”
  她的心都到嗓子眼儿了，正要大喊大叫的时候，那人传来熟悉又厚重的男声：“弟妹你怎么睡这里？吓我一跳，外面冷，我打算来这里解手……”
  施春生嘟囔着走远。
  冷风一吹，常氏惊觉背后一片湿濡，拳头渐渐握紧，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施玉冬迷迷糊糊道：“娘，怎么了？”
  常氏温声道：“没事，刚刚风把门刮开了，你快睡吧，明天还得去干活。”
  翌日一早，常氏照常起来忙活，撞见要出门的施春生。
  施春生眼神躲闪，点点头就要走，却被她喊住。
  “大伯哥，大嫂让我帮她缝补的衣服我做好了，天气渐渐冷了，你看这衣服……”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天蒙蒙亮，所有人都起来了，只有施沁儿还在睡觉。
  “罢了，大嫂怎么说也是玉宝的亲娘，我只是有点担心她，但似乎不怎么合乎时宜。”
  刘翠在牢里关着，施家人一直希望施沁儿能托县令千金的关系把她弄出来，但施沁儿的态度一直模糊，不帮忙也就罢了，这次还一回来住这么多天，饶是施春生和这个妹妹的关系再好，也该有隔阂了。
  常氏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厨房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饭。
  施春生压抑的担忧被她挑了出来，心里顿时堵得慌。
  连妻子看不上的常氏都关心她，一直被她夸的亲妹妹却想置身事外？
  要知道刘翠惹的麻烦里也有施沁儿的手笔的！
  听见施春生和施沁儿吵架的声音，正在烧火的常氏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
  昨晚和季乾钦说开后，施晴安安稳稳地躺在砖窑旁临时搭建的小草屋里，左边是季乾钦，右边是大宝小宝。
  风大，但砖窑有余热，一家人靠在一起睡得很安稳。
  天刚蒙蒙亮，两个孩子还在睡，施晴窸窸窣窣地摸银子。
  大鹅死了，总得赔偿。
  她打算去县里看看，采购些粮食和肉菜，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大白鹅赔给村长。
  他若不愿意要，就给银子，总之不能让村里人说闲话。
  拿出4两银子，数了数，匣子里的银豆子只剩下15颗了。
  这两天盖房子，人工费、伙食费、黏土费、木工费（陆大叔友情打半折）……零零总总花了不少，骤然再拿出这4两银子，心疼的都在抽搐。
  她郑重地合上盖子，一抬眼看见季乾钦修长的手指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野鸡！野兔！这么多？”
  还在喘气，各四只！
  简单削尖的竹箭头贯穿猎物的大腿。
  施晴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满满的崇拜，添进项了！
  季乾钦嘴角微微翘起，下颌微扬，淡然地弹了弹衣袖：“起了个大早猎到的，如果时间足够，我能猎一头熊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技艺，被她这么一夸顿时满心愉悦。
  施晴闻言，眼睛更亮了。
  要不是被河道的活拘着，季乾钦光靠打猎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看穿了她的想法，季乾钦压低声音道：“修河道的活最多还有两个月就能完工，到时候我就是自由之身，娘子忙的时候，我就留在家里帮忙，娘子不忙的时候我就进山打猎，娘子看可行吗？”
  施晴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嗔怪道：“光是打猎也不行，还要买田，剩下买粮食的钱也很重要！”
  “是是是，娘子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两人的低声说话还是吵醒了大宝小宝。
  他们一醒来，看到猎物后，兴奋地又蹦又跳。
  一家人简单吃了早饭，施晴留下了野鸡野兔各一只，带着剩下的坐着年大叔的车去了县里。
  马车上的几个妇人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季家这些时日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里，施晴的名声也在村里传遍了，好坏掺半，但终究没人再敢主动招惹她。
  没人搭话，施晴乐得自在，进了县丞就直奔仙珍楼。
  几日没来，仙珍楼正在翻修，把隔壁卖布料的两层楼也买了下来，两家门面一合并，阔绰极了。
  几乎可以算是丰饶县的第一酒楼了。
  但这些和施晴没关系。
  她遗憾地望着正在敲敲打打的工人们，提着猎物就要走。
  一转身，之前一直接待她的那个店小二鬼一样的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那店小二庆幸地松了口气，恭维地弯腰，引着她往后院走：“施娘子，刘管事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施晴挑眉，眼神警惕：“我不卖菜谱。”
  “刘管事想和您叙旧。”
  店小二的态度恭敬至极，那笑眯眯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亲娘。
  行人纷纷往这边看来，施晴尴尬地笑笑：“叙旧好啊，带路。”
  进了后院，后厨依旧忙的热火朝天，店小二们来来去去跑的飞起。
  可店铺翻修，不是不接待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