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流水席

    两天的考试，漫长又短暂。
    当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满宝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都有些发虚。
    走出考场，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清爽。杨秀秀和陆大勺立刻围了上来，不敢问考得怎么样，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累坏了吧？快回家！饭都做好了！”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比备考更加煎熬。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最初的兴奋和期待渐渐被焦虑和不确定取代。
    报纸上开始陆续刊登各省的录取分数线，每一次新的消息都牵动着无数家庭的神经。
    有人开始唉声叹气，有人则抱着渺茫的希望继续等待。
    沈家小院里，气氛也微妙地变化着。
    杨秀秀依旧每天给满宝做好吃的，但话却少了，常常看着孙女欲言又止。
    她怕问多了给孩子压力，又忍不住担心万一……其他人更是小心翼翼，每天走路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沈爱国也机灵，哪怕是黑市赚了钱都不敢大声嚷嚷了。
    陆家那边，陆大勺炒菜时偶尔会走神，锅铲磕碰的声音都比平时响。
    满宝表面还算平静，照常去图书馆看书，整理她的“宝贝库房”，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那份等待的焦灼。
    她一遍遍回忆考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估算着自己的分数，怀疑自己的志愿是不是报太高了。
    陆云则显得更沉稳些，他借来了几本机械原理的书提前看着，试图用知识转移注意力，但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望向窗外发呆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每一次邮递员绿色的自行车铃声在巷口响起，都能让两家人心头一跳。杨秀秀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院门口张望。陆大勺则假装在院里劈柴，耳朵却竖得老高。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时间在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缓慢爬行。
    直到那个冬阳和煦的午后，邮递员嘹亮的喊声如同天籁般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沈满宝！陆云！录取通知书！省城来的挂号信！”
    这一声，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所有的煎熬、等待、汗水与泪水，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璀璨的光芒。
    郑业老师亲自登门，把两份盖着鲜红印章的通知书分别郑重地交到陆云和满宝手中。
    陆云考上了清大物理系，满宝则是在离他不远的京大历史系。
    整个沈家和陆家的院子，瞬间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潮水般的恭喜声中！
    “好！好！好啊！”杨秀秀捧着那张薄薄的通知书，手抖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反反复复就只会说一个“好”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满宝是有大出息的！”
    沈志和一张老脸乐开了花，从前孙女给他的那些舍不得拿出来的抽的牡丹牌香烟，今儿个不要钱一样地往外发。让街坊们的恭贺声又上了一层楼。
    华慧搂着女儿不断地摩挲，眼中有泪，更有喜悦。
    沈青山嘿嘿直乐，沈爱军更是红光满面，激动地搓着手，咧着嘴，看着妹妹通知书上那行字，只觉得比自己当年进造纸厂还要风光百倍！
    沈爱国刚从黑市上回来，一身寒气，看到通知书喜得直搓手，对着满宝肩膀就是重重一拍：“行啊妹子！真给咱老沈家争脸！大学生！嘿！哥以后出去腰杆都更直了！”他嗓门洪亮，震得窗棂嗡嗡响。
    陆家这会儿也喧嚣得很，出嫁的姐姐们得了消息，都在往家赶，李大丫和李巧凤不停地抹着眼泪，陆大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特意从国营饭店请了假，拎着两瓶珍藏的高粱酒就来了沈家：“沈叔，杨婶子！这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咱们两家祖坟冒青烟了！我们想着，得回屯子里！回沈家屯摆流水席！让老少爷们都沾沾喜气！你们觉得咋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响应。
    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必须要摆流水席！就在沈家屯！摆上它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