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绝对的黑暗如同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闾丘夏砸断阀轮连接件的巨响还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与墙壁上那短暂停滞后又重新响起的、更加混乱疯狂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地狱的交响。
    “闾丘！闾丘夏！”林星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浓稠的黑暗中徒劳地摸索。怀里的安叶软得像一滩泥，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微弱得令人心慌。刚才那声凄厉的惨叫后，安叶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掌心的红光也完全熄灭，仿佛生命之火也随之摇曳欲熄。
    “我在这！”闾丘夏急促地喘息着，后背的剧痛因为剧烈的动作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强撑着，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他摸索着冰冷的金属门板，手指触到了被砸得扭曲变形的阀轮结构。没有时间了！黑暗中，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正重新汇聚，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刮着水泥和金属，朝着他们最后的位置涌来！空气中那股烧焦腐败的恶臭更浓了，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他自己的血。
    “阀轮废了！推门！用尽全力推！”闾丘夏嘶吼着，声音因剧痛和用力而变形。他根本顾不上什么触电风险了，刚才电火花的瞬间景象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丢开沉重的铁棍，沉重的金属落地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他侧过身，用肩膀和完好的半边身体死死抵住厚重的金属门扇。
    林星晚听到指令，几乎是凭着本能行动。她将安叶软绵绵的身体往上托了托，用左臂紧紧箍住，右手则摸索着，触到了冰冷粗糙的门板。她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恐惧、绝望都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去！
    “呃——啊！”闾丘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后背的伤口在巨大的压力下仿佛再次被撕裂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衣物。但他半步不退，脚掌死死蹬着地面，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
    嘎吱——咔啦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无比的门扇，在阀轮关键结构被破坏后，终于不再固若金汤。它先是极其艰难地向内移动了一丝，接着，在两人拼死的合力下，发出更大声的呻吟，向内缓缓滑开！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泥土腥气、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息的冰冷气流，猛地从门缝中倒灌进来！这股气息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尘封千年的墓穴，瞬间冲散了避难所内污浊的空气，也让他们几乎窒息的肺部贪婪地吸入这“新鲜”却令人极度不安的空气。
    门，开了一条缝！一条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就在门开的刹那！
    “窸窸窣窣——哗啦！”
    墙壁上的骚动达到了顶点！仿佛猎物终于暴露在捕食者的眼前，那些暗红色的根须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门口！它们不再满足于缓慢蔓延，而是像无数条被激怒的毒蛇，弹射而出！粘稠的分泌物在地面拖出湿滑的痕迹，那汇聚成潮的“窣窣”声几乎要刺穿耳膜，瞬间逼近两人的脚踝！
    “走！”闾丘夏目眦欲裂，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是用撞的，将半边身体挤了过去，同时反手一把抓住林星晚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连同安叶猛地向外拖拽！
    林星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扯离原地，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就在她身体离开门内区域的瞬间，她感觉有什么冰冷、湿滑、带着细微倒刺的东西擦过了她的裤脚！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试图缠绕上来！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几乎是连滚爬地被闾丘夏拖出了门缝。
    “关门！”闾丘夏咆哮着，自己则用身体死死顶住向外打开的门扇，试图阻止里面那些疯狂涌出的东西。然而门缝太小，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快速合拢这扇沉重的铁门。更可怕的是，几条速度最快、最为粗壮的暗红根须已经如同活物般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扭曲着，试图缠住他的腿！
    林星晚惊魂未定，听到吼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身体抵在门扇外侧，和闾丘夏一起发力！
    “砰！”
    沉重的金属门扇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那些探出的根须上！一声令人牙酸的、类似碾碎甲壳的脆响传来！
    “嗤——！”
    被门夹住的根须瞬间萎缩焦黑，发出更加尖锐的“嘶嘶”声，仿佛极度痛苦，猛地缩了回去。门缝内传来一阵混乱的、愤怒的涌动。
    闾丘夏和林星晚抓住这短暂的空隙，用尽吃奶的力气，肩膀死死顶着冰冷的门板，双脚蹬地，一寸寸地将沉重的门扇向内推动！
    嘎吱…嘎吱…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金属门终于再次合拢！隔绝了门内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疯狂涌动的死亡威胁。
    两人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汗水、血水混合着灰尘，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绝对的黑暗包裹着他们，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门外……不，现在应该说是门内（相对于他们刚逃出的避难所）传来的、沉闷而愤怒的抓挠撞击声。
    短暂的死寂，只有喘息和撞击声。
    “安叶！安叶！”林星晚最先反应过来，她摸索着怀里的女孩。安叶的身体依旧滚烫，呼吸微弱而急促，但似乎比刚才昏迷时稍微平稳了一点点。林星晚颤抖的手指抚过她的额头、脸颊，确认她还活着，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安叶刚才的状态太诡异了，那暗红的瞳孔，穿透性的目光，还有与根须的痛苦产生的共鸣……她到底是什么？
    “她怎么样？”闾丘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他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点。后背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