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不过气来。

  林泽推开亲子餐厅雕花玻璃门的瞬间，潮湿的空气裹胁着奶茶甜腻与儿童汗味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
  五月末的天空像被揉皱的灰蓝色宣纸，铅云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他下意识扯松领口的纽扣。
  "果然还是搞钱最实在。"
  …………………………………………
  他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手机突然震动，
  外卖APP的提示音像欢快的鸟鸣刺破阴霾："您的饿了么外卖又有新的订单！"林泽立刻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街角的铁皮屋，将零散的玩具和宣传册胡乱塞进纸箱。
  那件洗得发白的黄色工作服被他抖得哗哗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开始的"战斗"助威。
  跨上小电驴时，他特意拍了拍锈迹斑斑的后视镜，调侃道："老伙计，今天咱们继续冲锋陷阵！"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他如离弦之箭般冲进车流，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林泽穿梭在楼宇间，手机接连不断的到账提示音成了最激昂的战歌。
  "叮！15元已到账""叮！8元已到账"，
  这些跳动的数字比任何励志鸡汤都更让他热血沸腾。
  他甚至开始哼起跑调的流行歌，风在耳边呼啸，恍惚间竟觉得自己是掌控财富的骑士。
  然而，突如其来的陌生来电打断了这场狂欢。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外省号码，林泽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接听键，职业化的笑容瞬间挂上嘴角："您好，美团外卖，请问有什么需要？"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空气骤然凝固，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女声仿佛从北极飘来："林泽，是我——王泽雅。我在凯撒酒店等你，我爸妈，和你妈妈都在！"这个名字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林泽头上，他差点捏不住手机。
  三天前母亲打电话时的叮嘱还萦绕在耳边："小雅从伯克利回来了，箫家特意组了饭局，你无论如何都要去接机。
  "当时他正忙着送单，随口敷衍道："妈，最近爆单，实在走不开。"
  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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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王泽雅，那个从小就光芒万丈的女孩。两家父母在他们还未出生时，就因交情深厚定下娃娃亲。
  可这份"天赐良缘"，在两人的成长轨迹中却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王泽雅自幼被音乐神童的光环笼罩，十二岁就在网络上传唱原创歌曲，十五岁时被星探捧着合约求签约。
  她的父母却选择将女儿送进伯克利，让她在音乐殿堂里继续深造。
  反观自己，曾经的富二代生活像一场虚幻的梦。
  上大学靠父母疏通关系，毕业后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姜家就因生意失败破产。
  如今穿着美团制服穿梭街头的他，与舞台上光芒四射的王泽雅，早已是云泥之别。
  "抱歉，公司加班，王泽雅麻烦你帮我给伯父伯母和我妈解释一下呗！"林泽缩着脖子，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拒绝。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未完成的订单，那些跳动的数字比任何饭局都更有吸引力。
  ………………………………………………
  "林泽！你是不是一个男人啊！"电话那头突然爆发的怒吼让林泽差点摔了手机，
  "你自己过来找爸妈解释，别总是把女人推在前面！"
  林泽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王泽雅，你知道的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
  你和你的外国明星男友好好过日子，我好好当社畜，井水不犯河水，时间久了爸妈他们自己会认清现实的！"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传来："我知道你的公司，半个小时你要是不来，我会带着汽油桶，去堵你们公司门口。
  你知道我做得到的！"林泽的手瞬间攥紧车把，指节泛白。
  初中那年的新闻报道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少女持刀击退骚扰者，震惊全市。
  事后才知道，那个勇猛的少女就是王泽雅。
  更离谱的是，这段经历竟成了她的"高光时刻"，收获了无数粉丝的追捧。"操！"林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踏马就是一个疯婆娘，杀人放火是要判死刑的。"
  但他心里清楚，以王泽雅的性格，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无奈之下，他只能取消手中的订单，调转车头朝着凯撒酒店驶去。
  一路上，他越想越气：这哪是相亲，分明是鸿门宴！凯撒酒店的旋转门缓缓转动，林泽穿着沾满油渍的工作服踏入大堂，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水晶吊灯的光芒洒在他身上，与周围西装革履的宾客形成鲜明对比。
  他甚至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送外卖的来这干嘛？"推开包厢门的刹那，林泽感觉自己像误入狼群的绵羊。
  屋内一男三女，箫父儒雅的气质、两位母亲端庄的仪态，还有坐在主位的王泽雅——白色礼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水晶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这优雅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电话里那个"疯婆娘"。
  "妈，伯父伯母，我来晚了！"林泽硬着头皮打招呼，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儿子！"林母立刻起身，眼神中满是心疼，
  "跑单累坏了吧？"箫父则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小姜啊！你终于来了，好些年没见了，让箫叔叔再看看，和你爸一样，一表人才啊！"
  林泽礼貌地回礼，然后在王泽雅对面坐下。
  对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顾着把玩手中的刀叉，仿佛他根本不存在。"既然小姜已经来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箫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今年林泽也有二十六了，小雅也有二十四了，我们老一辈呢希望你们能尽快的订婚。
  也算了却我们老一辈的心愿！"林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偷偷瞥向王泽雅，却发现她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宴会厅里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混着长辈们期待的目光，让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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