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求情

  而与李琰所考虑的不同之处是，张世奇心知皇帝斥责霍皇后不敬先后的事在先，霍皇后受了冷遇，连带着六殿下也受冷……没过多久就出了霍三爷的事，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好似都是冲着霍家来的，也是冲着六殿下来。
  “殿下！”正是两厢僵持不下之时，外头又急匆匆奔进来个内侍官，原本想要说的话忽然止住，看到眼前的场面也是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道，“宫里传出消息来了！”
  所有人为之一振！
  李琰更是急迫地上前两步，问：“说！”
  “皇后娘娘今日午后去了勤勉殿求见圣上，后不得见，娘娘被送回了殿中，一直不再有变。后传来消息，亥时三刻，皇后娘娘拆发素衣，面洗脂粉……”内侍官此时犹豫，更是渐渐跪了下去才续道，“娘娘她，脱簪戴罪长跪于陛下的寝殿前！”
  李琰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一声落了地，久久都反应不过来。
  母亲，母亲她……
  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她如此失礼于前，可以说是将自己所有的脸和尊严都摊开置于最低微处，只求皇帝能有一点怜悯之心。
  父皇他会怎么做？
  他会一如既往的冷心置之不理？还是顺着母后的台阶继而给三舅舅，以及霍家一个辩驳挽回的机会？
  在场众人无一不明白这样的举动代表了什么，尤其张世奇，虽然同样大惊失色，可他却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有皇后娘娘在前头，有消息传递出来也好，至少六殿下不会再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要进宫的好。
  只要殿下能稳住，他们就还有挽回的机会。
  霍家那头虽然乱糟糟的，但是没出大问题。
  霍家长子和次子在边关，并未有任何异动，皇帝也并未有任何诏令牵连。
  所有的事，等到霍三爷被找到，羁押回来以后再随机应变当然最好。
  裴言看着脸色剧变，可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张世奇，心中却莫名生出一股担忧。
  皇后和皇帝的多年的感情，碰上霍家的事的确是处理的过于草率独断了，但也不至于娘娘要做到这种地步，才能于陛下跟前求情……
  陛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将霍世子委任一等将军，在边关驻守多年，甚至赋予他可先斩后奏的权力。
  曹国公当年置身朝堂内阁辅佐新帝时，被皇帝赞誉为第一贤臣，甚至一度以“亚父”称呼，这份地位与尊崇连唐国公也难以匹敌。
  而后，霍氏女进宫即册封贵嫔，进而诞育子嗣，晋封为妃，其荣宠一度盖过后宫所有嫔妃，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这样一个备受皇恩宠沐的家族，为何只是霍三爷一个贪污案，便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这其中，东宫搅动的作用占了多少？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
  一时间，只有细细的风悄然吹过，四下无不静悄悄的。
  皇宫内，刘贵人陪侍在皇帝身边，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昭示着这个幸运得来的龙胎已有数月，而柔润珠圆的面庞也能看出这些时日里她过得如何。
  滴漏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刘贵人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酸胀的腰，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许久才终于道：“陛下，已经三更天了。”
  皇帝伏案书写的身形一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继续看手底下：“侍候半夜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刘贵人欲言又止，她手轻轻抚摸伤腹部，层层宫装下，里头装着的是她后半辈子的倚靠。可她也明白，自己出身曹国公府，一家子虽然因她脱籍成了良民，可到底是普通百姓，兄长在霍氏兄弟的手下当差，而父亲与弟弟则是靠着曹国公置办了产业，一家子得以过上富足的生活——现在她还不能因为畏惧皇帝的威严而不顾霍皇后所托，至少不能是今日。
  她咬了咬唇，再出声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和：“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在中殿跪了两个时辰，要是明日一早传出去……”
  皇帝手中顿住，目光扫到她面上去。
  刘贵人被他的眼神吓得心中猛然一跳，心下来不及细细回想自己是不是话说得不够委婉，若是惹了皇帝动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悔意涌上心头——她不该如此草率的，霍皇后虽然与她一家子有恩，可恩宠她有，龙种在怀，即便自己推拒此事，霍皇后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正是后悔又忐忑时，皇帝的手抚上了她隆起的腹部。
  “爱妃，皇后失仪，朕自有明了，你不必因为从前的主仆情分为她求情。”皇帝收回了手，眼神盯着她的腹部，不过只是一瞬间，便看向她的脸，“你现在是朕的后宫嫔妃，虽然只是贵人，但早已不是皇后的女官。”
  刘贵人心头一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揪紧了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退下吧。”
  刘贵人却并不打算走。她既然接了霍皇后的请求，也开了话头，那就得将此事做到底。
  她将心一横，跪下柔声请求：“陛下，纵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娘娘多年来管理后宫诸事，臣妾都是看在眼中的，如果任由娘娘在外跪至天明，恐怕朝臣御史不知该如何议论，这必然会给陛下带来诸多烦扰——请陛下三思。”
  她叩头请求，态度诚恳真挚，没有半分虚假。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皇帝的声音传来，却是一声叹息：“你……既然你如此为她，朕便给你份还报的恩情，也当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份。”
  刘贵人喜出望外，抬头赶紧谢恩。
  皇帝伸手示意王宝泉将她扶起来，面上带了点似笑非笑：“朕年纪大了，你腹中的皇儿或许是朕的幺子，天恩厚待于朕……即便不看在你们，也得看在他的份上。如此为了这，你也得放宽心好好养胎，早日为朕生下健康的皇子才是。”
  从前的皇帝虽然温情亦有，却时常威严并存，从未似今日一般对自己温声细语，刘贵人心下欢喜雀跃，最后只是掩饰住所有外露的情绪，轻轻巧巧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