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尾声·灵犀照夜(第4/4页)

    红衣男子的手指悬在那儿，对住孟玄鱼的方向，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其他的，我就要这一条，可好？”
    孟玄鱼的凝固在喉咙里，望着薄红，如同隔世，盼了许久才望见旧梦里的人影，终于再度活生生落进这红尘里。
    薄红就站在那儿。
    摊位上方的布幌被风吹动，火光摇摇曳曳落进他花瓣似的眼中，他伸出手，指向孟玄鱼的脸：“在做什么？”
    孟玄鱼忽地分不清眼中的湿意是来自自己，还是这连绵不断的阴雨。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等你。”
    薄红脸上终于绽开一点点微末的东西，却不是笑容，只是动了动。
    这张脸，这具神魂早已凝固太久，要更多的暖意和活气，才能化开。
    “你……” 她想问你怎么出来了，又想问，你怎么才出来。
    但一个字刚说了一半，就断在了空气里，剩下的声音被堵死在喉间。
    “阿玄，我都听见了。”他说。
    声音不高，沉沉落在人间道闹市的喧嚣里，孟玄鱼握着扇子的手在抖，她定了定神，忽地默然垂下眼睛，六道万千一时间都模糊，成了一张洇了水的宣纸，唯有他们之间这方寸之地，是泼上去的浓墨。
    孟玄鱼再抬脸时，已经撞进对方的怀抱，那触感如此真实，带起一阵震颤。她蹙了蹙眉，抬手揽住薄红的背脊，像拢住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那口铡刀终于舍得放你出来了，上头都快被我摸得秃了。”
    薄红埋首在她脖颈里，闷声答道：“那我去将它砸了。”
    孟玄鱼轻轻抚过他的黑发，“恩将仇报，是它渡你，你才重获自由。”
    “怎么会是它呢。”
    薄红的手扣着她的后背，手指的力道慢慢深陷，紧得像要勒进彼此骨血，“……是你，阿玄。我只有你。”
    孟玄鱼听着，喉间忽地逸出极轻的一声喘息，似叹息，又似久病之后第一口通彻的呼吸，有什么在心间彻底崩塌溶解，流淌出汩汩奔涌的活水。
    薄红道，“你哭了？”
    “嗯，不应该啊，我之前，分明是又不会哭了的。”
    孟玄鱼像是无奈，却眼看着泪垂坠下去，晕透了她面前的红衣肩头，打湿出一小团水迹，清晰地令她感觉到疼痛。
    流泪怎么会痛，这确实不该。
    不过四方六道间，本就有许多不应该的事情。
    放在从前，任谁也不会想到，成仙竟会不如做鬼。
    而她一条凡间鲤鱼，本就不该被人听见和看见，这世上却偏偏有这样一只笼中斗兽，冥顽不灵，在沸涌的河水中看见她，听见她。
    坚信唯有在她望来的眼中，在她只盛着自己的心间，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