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首罗长绝(第2/3页)

    他的声音很轻，“……从此，我们互不相欠。”
    手中的长刀在轰鸣，瘴气滂湃，隐隐带着不可控的气息，却生生按捺下来，乖顺地紧贴着她的掌心，没有违背她的意愿，提前出手。
    孟玄鱼屏息，想起薄红的声音。
    “……你记住，犬神是这四方六道间最好的一把刀。”
    “它是你的刀。”
    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四方六道间，有个人始终愿意将她剖离出去的血肉拾起，妥善收藏在怀中。无所谓她是否别扭畏缩，她退却一步，那人就追上来三步，一颗被血肉磨出来的心，痴如磐石，从未转移。
    有了这心，她再没什么恐惧。
    孟玄鱼抬起手中的长刀，刀刃由着她施力的方向，一如红影随她起舞，轻盈挥袖，重重斩落一道明光。
    她闭上眼，念那人的名字。
    刀刃切入粘稠滞重的黑暗，一切都是安静的，没有破风之声，没有刀锋陷入血肉的触感。
    利刃迅捷如风，滟磨身后旋转的光轮却静止，他的头滚落在地，在血污中轻轻弹跳了一下。
    滟磨的身躯还端坐在黄金台上，神明一般镇守。
    他没有流血，脖颈处被切断的地方流淌出纠缠蠕动的黑色筋络，毒蛇般四散游开，驱散了四周所有的怪物，那些断肢组成的身躯潮水般褪去了。
    孟玄鱼单手持刀，迅速半跪下身，替滟磨拂开粘在脸上的乱发。
    那张脸上的眼睛是半阖的，眼白也变得浑浊金黄，似有泪光，嘴唇却咧得更开，孩子气地对孟玄鱼笑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始终含笑。
    因为他如此释然，孟玄鱼也似乎找不到为滟磨落泪的理由，只好随着他一同撑起嘴角笑了笑。
    天地在收缩。
    脚下的黑暗开始内部塌陷收缩，转瞬之间就成了个巨大的漩涡。
    黄金台与滟磨身上如同被晕开水迹的墨画，逐渐晕染，模糊，伴随这那些拥挤在角落的怪物，聚成个难以名状的扭曲肉球。
    有狂舞的断肢和筋络还想挣扎，似乎已经预见未来只能忍饥挨饿的结局，卷起身畔所有能吞吃的东西，胡乱地向身上的缝隙中塞去——反正它浑身是嘴，任何一处都可以咀嚼和吞咽。
    但它没有靠近孟玄鱼与滟磨。
    一个有自己身上的气息，一个因为心智已然残缺，都是无法吞吃和消化的无用之物。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孟玄鱼猛然后拽去。
    耳畔风声呼呼刮过，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在下坠。
    她知道自己要忘记滟磨了，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捞住了手中开始锈蚀的长刀——孟玄鱼大睁着双眼，将长刀抱在怀中。
    首罗天的一切正在飞速远去。
    最后所见，是滟磨泡在血泊中的脸，和其下污浊中翻涌的无尽手臂与绝望脸孔，或熟悉的，或已被遗忘的，或在天神道中从来无人知晓的脸。
    无数张面孔瞬间被缩成一个污秽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