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六道尽头

    “骗子。”
    孟玄鱼左手轻轻扯了扯那人的耳朵，“平时他是会这样，但这次他气极了我又抛下他，见了面一准要发脾气，才不会这样哭哭啼啼。”
    怀里的脑袋动了动，抬起来时，竟已变成了另一张女子的面孔。
    她是修罗族人，同样穿了身不慎精致的粗布旧衣，虽染尘霜，却掩不住内里骨相匀亭，身量纤纤的模样。
    孟玄鱼猜道，“孟章神君？”
    孟岁星咧嘴一笑，从孟玄鱼怀中离开，踱了两步，似在打量着她。
    修罗天生好斗，眉眼间自带一股卓然的傲气，孟岁星也并不例外。她一头乌发随意束在身后，几缕被汗湿的发丝紧紧贴在颊上，无需脂粉，肌肤自有光泽流转，只是眉宇间隐隐一丝倦色。
    孟玄鱼道，“……神君，我并没见过你。”
    无端端的，孟岁星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这条忘川河中？
    “是吗？可我与你熟得很呢。”
    孟岁星说，“毕竟我便是这化法缠魂本身，所以自有灵识，能任由你随意差遣，关键时刻，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与你已在无形之中相伴了九百余年，比你自己，还要更了解你这小丫头。”
    说着，这修罗女子重重吐出一口气，攥起拳头在虚空之中怼了几下：“真是窝囊，真是憋气！多少次呀，明明有更简单、更痛快的做法，你偏要绕个大圈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别扭些个什么劲儿，气得我是腰也酸，头也痛，五脏庙都要爆炸了。”
    顿了顿，孟岁星一拍脑袋，“忘了，我的五脏庙都被玄穹尊吃掉了——不过不重要，你只要记住自己挺气人的就够了。”
    孟玄鱼沉默以对。
    孟岁星仍是不疾不徐的样子，两根手指轻轻敲击着下巴，对身后那神像道：“滟磨，孟玄鱼来砍你了，快把脖子洗干净吧。”
    孟玄鱼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滟磨与薄红都在此处？”
    一路行至此地，她已见过了所有与自己曾有牵绊的生灵，却唯独缺少了薄红与滟磨，见孟岁星玩味地瞧着自己，孟玄鱼心间惴惴难安起来，“难道他们也都被玄穹尊吸收了？”
    她已被吸至首罗天，现下倒是不需要再避讳谁的名讳了。
    孟岁星道：“那倒没有，玄穹尊是吃不下滟磨的。”
    孟玄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是因为他们……”
    孟岁星眼中唯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明澈，她含了一点笑，语意欢快：“至于犬神嘛……这暴政三刀一旦合并，若不及时锻造，便会就此化作铁水，神识则在外游荡，再也回不来了。”
    “龙牙和犬神都被黄金台盖过印了，他们没了真身，不能再增长修为，就是个坐吃山空的份儿。”孟岁星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掐算道：“最多再熬两轮黄金台之考，就会被玄穹尊吃掉了……至于那虎翼，我也不知道，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罢。”
    孟玄鱼想起薄红曾对孟岁星的评价：“他们都将你视作母亲。”
    孟岁星把一根手指挪出来摇摇，满脸不在意的模样，“哦，那很荣幸了。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锻造了他们也够辛苦的了，至于其他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那是他们的功课，与我无关。”
    她晃悠着与孟玄鱼擦肩，声音响起，“不过呢，有人曾许愿，希望你一辈子都运气好，本神君允了，就是言出必践。待到以后你去撞撞大运，说不准还能有些转机。”
    以后？
    “我还有以后吗？”
    “有吧，不然你伸手。”
    孟玄鱼心中仍有疑问，她转身想去抓孟岁星的衣角，攥住的却是一把冰冷的刀柄，在她掌心中震出一声清吟。
    来不及看清手中的刀，眼前的猩红已然撕裂褪去，黏液兜头，浇了孟玄鱼一头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