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来医院能干什么？”

  常遇春走到落地窗边，拉门迈出去，眺望湖景，融融暖意笼罩周身。
  天朗气清，湖面波光粼粼，湖畔柳树抽芽，盈盈春色盎然。
  果然大家都喜欢住在风景宜人的地方。
  比起压抑的病区和消毒水味，青草香格外清新，只叫人心旷神怡。
  耳畔风声，如同为陈克容的讲述伴奏。
  她讲起了春节里的一桩“小事”。
  -
  时间回到除夕那天。
  不知谁说今年“三十儿”人比往年少了些。
  话题太敏感。
  众人心知肚明，无声交换眼神。
  “听说小春是流产住院了？”奶奶突然沉声开口，目光犀利巡睃一圈，“你们谁知道？”
  陈家第四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仿佛谁搭话就是谁知情不报。
  陈克容暗暗震惊。
  没想到真让摄影师Miranda猜中了。
  奶奶问话时，岚姨正倒茶，紧张地连茶水倒满了亦不自知，沈玉宁不动声色提醒。
  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潘美伶发现端倪，“岚姐老去医院送饭，就没发现什么？还是有人授意不让你说？”
  小潘总能三言两语将事情复杂化。
  阴谋论一出，所有人神情复杂，或探究或好奇，无一例外笔直地投射向岚姨。
  “没有。”岚姨稳住心神摇摇头。
  在陈家大半辈子，受老太太一手调教，对付小潘绰绰有余，刚才失态属实不应该。
  小潘哂笑。
  眼下无疑此地无银三百两，有老太太定调，她思维延展又道：“累晕倒的？谁信呀，她是护士，自己怀没怀的，能不知道嘛！”
  言下之意常遇春就是故意的。
  毕竟，她曾明确表示不着急要孩子。
  医院方面，拿人手短，孩子莫名其妙掉了，弘济和陈家没法交代，于是从重处罚某个涉事医生，戏做全套，先下手为强嘛。
  小潘自信她的推理无懈可击。
  “……”
  奶奶不置可否。
  大家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薛琼玉一向极少参与话题，反常附和潘美伶思路，话术却比较官方，“医不自医。”
  陈克容最见不得“绿茶”，“她是护士不更清楚？还轮得着几个外行瞎逼逼。”
  “大过年的！能不能想我三嫂点儿好！”
  惹不起陈克容，更不想引火烧身，潘美伶与薛琼玉商量好似的，讪讪垂下眼帘。
  最终，奶奶一言不发，没表态，陈克容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
  “奶奶到底跟哪儿打听的，我也确实不清楚。”陈克容道。
  事后，她早想跟常遇春通个气，但那时她没出院，不便更不好主动打扰。
  陈家人各个心怀鬼胎。
  今天三哥生日趴，领证后第一个生日，陈克容担心出意外，找个借口打了这通电话。
  “谢谢容容。”
  “……”
  三嫂一声道谢，相当于默认事实，倒让陈克容后知后觉，略作寒暄后挂断。
  但愿是她杞人忧天吧。
  -
  放下电话，常遇春走回屋里。
  如果奶奶早就得知真相，引而不发，未尝不是给她一个表态的机会。
  问题像海浪，一波波潮涌而来。
  根本不给喘息的时间。
  豪门水深火热。
  每天活得都跟爆款短剧似的。
  卧室里，常遇春瞅一眼礼盒，没心情打开，自然对晚上的生日趴提不起半点兴趣。
  想起谢逍说的高效沟通，择日不如撞日，常遇春很想一上头借机问清楚，却又犹豫。
  今天。
  陈克己三十岁生日。
  -
  弘济产科病房。
  周斯甜下腹传来一阵熟悉的胎动，轻微地像一根羽毛划过皮肤，她激动地睁开眼。
  昨夜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凌晨护士来抽血，告诉说耳鼻喉常护士长送她来的。
  常遇春这人嘴硬心软。
  找她帮忙果然是最好的选择。
  周斯甜心下大定，挣扎翻了个身。
  -
  “你醒了？”有人开腔。
  “……”
  周斯甜偏头呆住，一秒警惕，陈克礼坐在床畔椅子，跷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看她。
  他习惯用看猎物的眼神盯着她。
  周斯甜很讨厌这种凝视，别过眼，冷脸下逐客令，“你来干什么！”
  她眼底分明沁出血丝。
  陈克礼微一哂，仿佛听见一声世纪笑话，“来医院能干什么？”
  他说话时眼光上移，扫一眼吊瓶余量，然后从西装里兜掏出一个信封，两指捏在手里，缓缓摩挲，“这里有二十万，密码你生日。”
  余下的话他不想讲。
  “……”周斯甜狐疑，扭脸看他。
  陈克礼我行我素，俯身将信封塞在她枕下，动作幅度不大，带着一种冷漠与逃避的距离感。
  什么意思。
  “……”周斯甜默然不语。
  -
  呼吸交错。
  四目短暂交汇。
  陈克礼回避视线比周斯甜还快。
  他不想再提孩子，没了最好，母亲曾试图用孩子要挟陈家，结果寿宴上他被打脸。
  那时才懂周斯甜的盘算，好在没那么快给她七百万。
  物竞天择。
  陈克礼眸中流露一丝嘲讽。
  护士虽说不能透漏病人隐私，可凡事总有例外，他佯装家属，得知孩子保住了。
  然而。
  他自小成长环境不好，生性多疑，他不信护士，更不信陈克己。
  陈克礼只信自己。
  见周斯甜语意决绝，心里当下有了判断。
  -
  “你好好休养，”陈克礼起身，扣好西装最下面一颗纽扣，低声告辞，“我们两清。”
  “……”
  什么情况。
  周斯甜皱眉盯他背影，直到门从外头关上，细响声入耳，胎动再次清晰传来，周斯甜呼吸突然卡了一下，如同破开关窍。
  陈克礼该不会以为她孩子没保住吧。
  周斯甜哑然失笑。
  真有意思了。
  -
  几乎同一时刻，嘉德悦大厦。
  陈克己逃出会议室，看一眼腕表，掏手机打给常遇春，转身脚下一顿，“你有事儿？”
  薛琼玉手把平板，恰到好处的微笑提醒，“陈总，您十分钟后还有一个视频会议。”
  “和瀚海车企的小肖总。”薛琼玉补充，她现在是副总裁秘书，充分掌握他的行程。
  “……”
  陈克己把玩手机瞥她。
  薛琼玉自信一笑，指腹掠过平板，抬眼又道：“您明天下午要去上海出差。”
  语气端的是公事公办。
  “……”
  出差，倒是个好机会。
  陈克己颔首，忽地握住手机，下巴一抬吩咐，“把董天野叫来。”
  “……”
  何必叫他，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秘书。
  薛琼玉被噎了一下，周围人来人往，她低眉顺眼，“……好的，陈总，您稍等。”
  -
  “怎么回事？”陈克己几步跨到老板桌前，一手撑桌沿，手机隔空悻悻点董天野。
  他倒要问问看，一个新能源车企，和啤酒公司能有什么业务交集，还非得他出面不可。
  “跟你说话呢！”陈克己不耐烦啧了声。
  “啊？”
  董天野关好门忙着找电雾玻璃开关，随口道：“瀚海最会营销，保不齐它也想联名？”
  陈克己心领神会瞅他，摸着下巴一咂嘴，当即有个主意，“票订了吗？再加个人。”
  正好带小春去上海散散心。
  “……”
  董天野张张嘴，没敢说这事薛秘书负责。
  “等会！”陈克己阻止，自说自话，然后拨通常遇春手机，“先不忙，等我问问。”
  董天野一怔，“三哥你不怕她拒绝？”
  你懂个屁。
  陈克己抿嘴斜睨一眼，比起拒绝，他更担心被误会不尊重她。
  遇事不决先请示。
  “三哥你拿捏到以下克上精髓了。”董天野狗腿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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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接通，常遇春声音透着几分疲惫，陈克己觉察出她兴致不高。
  “晚上你过生日……”常遇春看着纸条。
  “不过了，”陈克己听出她不想去，斩钉截铁连表示带解释，“每年都闹腾，烦得慌。”
  “明天出差，上海，你去吗？”
  他有心拖延常遇春与奶奶对峙的时间。
  现在谈时机不对。
  他想清楚了，来不来唛斯啤酒都随她。
  然而，凭她对陈克礼的态度，陈克己又隐有期待，这份期待，恰好源于常护士长有仇必报的性格。
  “去上海过生日？”常遇春突发奇想。
  常护士长脑回路确实清奇。
  陈克己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一选项，顺水推舟征求她意见，“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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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个预告。
  写这个故事源于《傲慢法则》期间太过煎熬，就想写个不那么现实的调剂一下。
  按原定计划，凤城三部曲还会有一个前传，千禧年间的故事，总算可以端上桌了。